我在躲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偏偏他像是瞎了一样,每日照顾从未改变过。只是除了必要,我再不愿让他近我的身。
因为他一靠近我,我的心里就会有些慌乱,那种感觉非常不好。那日说出那个“滚”字时,我自己都被自己吓到。我从未听见自己这般冰冷的声音,而且我竟会叫一个悉心照顾自己的人滚,实在匪夷所思。只是那日的情绪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
以至于后来几天我都在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情。
昨晚他告诉我今天要去一趟山下,也不知去做什么。他去的大概极早,我打开房门的时候,他没有像往日那般迎上来。屋外,除了虫鸣就是猫儿的叫声。
我扶着房门跨了出来,猫儿就懒洋洋的凑到我的脚边“喵喵”的讨好我。我摸索着到了石桌边,洗漱的东西已经统统备好。我匆匆洗漱之后,又摸去了厨房,果然一进去就闻到一阵香味。
用了早饭我又摸回桌边坐下,日头有些热辣,我撑着下巴,有些倦怠。最后实在被晒的受不了,才慢慢踱回房里。
房内空气流通,支起的窗户外传来一阵清甜的花香。我皱眉,耸耸鼻子,坐在床边,掀着衣襟。今年的天气热的较早,这一身薄衫便是前两日他替我做好的,穿在身上非常的舒服。
思来想去想的人还是他,这一认知让我有些懊恼。其实我想向他道歉,只是话到了口中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这才是让我最头疼的事。
而另一件事,不知道他是不是病了。我不小心听到他咳嗽的声音,那声音支离破碎的,听得让人心慌。之所以是不小心,是因为他在我面前从未露出伤痛病痛的样子,永远都是将我照顾的妥妥帖帖。我若不是不小心,只怕也察觉不了。
“哎。”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容易胡思乱想,而且想的都是他,着实无奈。若是眼睛没问题,好歹还能出去走走,如今这样走也走不得,硬生生将自己困在这里。
好在猫儿伴着,不然指不定将自己憋闷成什么模样。
正这么出神着,突然听见敲门声。我应了一声,便有人进来了。开始时还以为是他回来了,只是听着那脚步声与他的完全不同。我微侧过身子,做出一副防御的姿态,厉声问道:“来者何人?” 来人顿了顿,立刻回答道:“学生公孙策,见过泽琰公子。”
又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不过这声音倒是顺耳的许多,多了些读书人的儒雅感觉。想罢,我的声音不觉放缓了些问道:“不知先生来此所为何事?”
就听那声音又接话道:“在下听闻公子棋艺了得,特来请教。”
“听闻?”抓住了字眼,我一下子琢磨开来:“你曾听说过我?”
“自然听说过。”那声音道:“泽琰公子美名何人不知?”
他的话让我一愣,对于自己一团迷雾的过往,仿佛撕开了一道口气,透出了一点光芒。这样的感觉让我惊喜非常,连忙再问道:“你是说我很有名声?” 他道:“普天之下,只怕没几个人不知公子的名讳。”
这番恭维着实让我高兴不起来,“既然如此,你可知我是怎样的人?”
他似乎在思索,片刻才给我答案:“大仁大义,侠义之至。”
“侠义,可是说我会武功?”
“这……”
他似乎想回答什么,却被打断了。“棋盘已经搬来,早些下棋吧。”
“是是是,泽琰公子,还是来下棋吧。一说起话来就什么都忘了,实属不该。”
明明他要告诉我一些话,被他打断之后,他连忙口吐推脱之词,我确信自己的感觉没有错。只是他为何要这样做?他究竟想要隐瞒些什么?
胸口仿佛憋着一口气,开口说出的话越发的犀利些:“明知我都瞎成这样了,还让我下棋,甚意思?”
只听公孙策慌忙解释道:“公子休恼,学生绝无此意!”
我却是听不下这些,只是继续冷嘲道:“若想我离开大可直说,我泽琰不是离了你就活不下去的人,便是往后死了,埋骨荒野,让野狗叼了,让鹰啄了,也与你无关,你大可不必如此。”
我这话已说的再明显不过,对谁说的,更是明白。
话一出口,一时间都沉默下来,我始终不明白,为何一想到他隐瞒我种种,就总是控制不住脾气,总是会说些让他不痛快的话,说完又立刻后悔。逞得不过是说出那片刻的口舌,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然后我似乎听到了急促的咳嗽声,已经惊呼声,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有谁匆匆离去的声音,鼻子里也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味,这种气味,在我苏醒之后就闻到过,鲜血的气味。
谁流血了吗?
莫名的心慌,我坐在床上竟忘记了动弹。
一直到很久以后,公孙策的脚步声才传来。我赶忙问道:“他怎么样了?”
这般迫不及待让我一愣,原来我心里早知道是谁流血吗?他沉默片刻才开口道:“无碍。”
我点点头,这才发现手抖的停不下来。却听见他又向前走了两步道:“其实学生是他请来陪公子下盲棋的,公子误会他了。”
“盲棋?”这两个字让我错愕,而更让我错愕的是他接下来的话。
“公子与他的事,照理说学生不该多问。只是学生想请公子看在他这般照顾你的份上,以后那样的话还是少说罢。那样的话即使是我这样的外人听来都觉得难过。”
脑袋里嗡嗡的响,找不到一丝反驳他的头绪。
“学生告辞。”
仿佛脑海中闪过这话,只是他是何时离开的,我真的记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