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如果灰崎君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我就先离开了，请好好休息，注意伤口。”

末了，又嘱咐了一句：

“既然身上还有伤，就请好好听从医生的话。”

灰崎忍不住地翻了个白眼，嚎了两嗓子，特不耐烦：

“哎哟，求你别说教了，赶紧走走走。别再来了啊你。”

面对一直在赶自己走的灰崎，黑子发觉自己对他还真做不到耐心去哄着，况且灰崎现在最需要的也不是这个。过了好一会儿，黑子才开口：

“如果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随时通知我……抱歉，灰崎君。”

后面这半句道歉有点不着调，灰崎一点都不想知道黑子道歉的原因。在灰崎看来，其实最该道歉的人反而是他自己。

大咧咧地摆摆手，结果扯疼了伤口，血直接往纱布外面渗透，灰崎的脸顿时皱成了一团，嘴上却还厚着脸皮说着话：

“反正天天往我身上贴的女人海了去了，告诉你啊，我还真不缺人陪，所以你赶紧的走，别再在这里碍我眼睛了啊。”

黑子无奈，真想走也走不了了，起身去找了新的纱布，也不管灰崎的反应，半强迫地拉过他的胳膊重新给他包扎伤口，灰崎在他耳边继续叫唤，黑子手上一个使劲儿，躺在床上的人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学乖不吭声了。

灰崎沉默地盯着黑子认真为自己包扎伤口的侧颜看了好一会儿，甚至还耐心地数了数黑子的眼睫毛有多少根，就这么过了特别长的一段空白期，床上的人突然哼哼着来了一句：

“喂，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球场上了啊……哲也。”

黑子一怔，原本低着头帮灰崎绑着绷带，却被他最后一句哲也叫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头想去看看现在灰崎脸上的表情。

灰崎撇过头，脸上的表情还是像平时那样不恭敬，不动声色地错开了黑子的眼神，语气带了一丝暴躁：

“行了行了，伤口弄完赶紧走。”

忍不住地笑了笑，黑子轻声开口：

“谢谢，我会尽快归队的。灰崎君也是，请快点把伤口养好，不然会有人担心的。”

灰崎余光一扫就看到了黑子扬起来的唇角，一时间有点记不清黑子多久没和他笑过了。

原来这家伙还可以对着自己露出笑来啊。

尽管这个笑在瞬间，明亮，狠狠地，刺伤了他的眼。

灰崎终于发现黑子身上最可怕的地方在哪里了，那就是太温柔。从来不会打心眼里去讨厌一个人，做错了事也愿意无条件地给予新的机会与信任，活脱脱的滥好人啊。

真的太温柔，对谁都这么温柔，仔细想想可真他妈的残忍。

去飞蛾扑火，为了那灼人的光而不听任何人的劝诫。明知道对方不会驻足，所以整个人的心情变得又喜欢，又嫉妒，又厌恶，又渴望着对方，最终合集演化为无由来的冷静。

天生喜欢掠夺，却不再出手了。

只是在听闻对方的事情时，还是会忍不住地为他出头，从不是为了邀功，也不屑于拿一身伤去博取同情。

只是太难做到视而不见了。

等到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灰崎迫不及待地歪着身子重新躺下，估计赶人的话说多了自己也嫌烦了，于是灰崎就简单摆了摆手。

这次黑子是真的要走了，临走前还是耐心地嘱咐了很多注意事项，虽然灰崎看着完全没往心里去，就那么闭上眼睛俨然一副睡觉不搭理人的表情。

确定人真的离开之后，灰崎才睁开了一只眼睛望了眼空空的病房门口，然后翻了个身起来，把黑子带来的果篮拎到了身边，随手抓起里面的苹果啃了起来。

啃了两口就又吃不下去了，本来黑子坐在这里的时候他还难得的食欲大开来着。

若说他和黑子的话，相处了几年的时间里，还真没有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事情，只是回忆多了点才总无意间想起黑子的那些好，就连想起黑子笑着时露出的小白牙他都觉得有意思。说放下也没有什么特别多执着的，没有像青峰他们那样紧紧拉扯的回忆，只是像编造好的未来突然少了一块，像织毛衣一样，拆了半边的毛线，接下来一部分乱成了一团。

他做不到全身而退，尽管对方已走进下一片风景。

也就那样吧。

虽然没什么食欲了，但灰崎还是一口接着一口吃掉了大半个苹果，舔了下指尖流下来的果汁，甜甜的，更多的还是酸涩，这个苹果还没熟。

脚丫子有点发凉，灰崎缩回被窝里，蹭到了大腿上的伤口，疼得又是一咧嘴。

他也没想给自己找那么多理由，也没给黑子找那么多借口。

明明可以因为很多原因而走到一起，但如果不能圆满，大概还是因为，爱得太幼稚，爱得还不够呗。

是嘛，根本没什么好抱怨的，受过别人的伤害，不也伤害过别人。

还真怪不了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