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是一个胜利者,而他的对手不是,因为这两个小时漫长赛程中碾压的过程,因为这就是体育。
……胜负,真的好残忍。
那时候黄濑在气愤之余也很心疼——心疼他认可的人居然被击溃得如此体无完肤,更是担心黑子会为此消沉失落,不再有信心继续打下去。
但还有一种仿佛要喷发出来的感情,他理不顺。
那种感觉无法形容,他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滋味,有些酸涩,有些膨胀,还有些胆,更多的是心脏剧烈跳动到仿佛撞破胸膛的震撼。
那场荒唐的比赛结束后的第二天,监督在统一训练前却公布,让黑子哲也继续留在一军打球。
这个决定显然更加的荒唐,因为黑子哲也的失败有目共睹。
但黄濑却觉得完全可以接受——甚至,他有些能够理解监督所做的决定,就像是昨天比赛前,他看到监督在同意比赛时眼里闪过的那丝冷漠与质疑,到比赛结束后看向虚脱的黑子时,眼中闪烁的赞许。
“喂,赤司,哲留下来不会是你和监督说的吧。”
几个在休息室换衣服的大男孩趁着黑子加练的空档开始不停地炮轰昨天不在的某人:
“快说说你到底是和监督怎么求情的啊。”
“没有哦,我并没有和监督私下沟通这场比赛。”
赤司一笑,直面对上那几双好奇的眼睛:
“昨天的比赛我也没有看,黑子输掉我也并不意外。”
青峰愣了下,挠挠头,顿时就迷惑了:
“……什么嘛,我还以为是你和监督说的呢。奇了怪了啊,那他是终于开窍发现了哲的优点了?”
“虽然昨天比赛的时候我不在,不过发生了什么,我差不多可以想象得到了。”
赤司低头一边系扣子,一边轻笑了一声:
“你们当时也都看到了吧,这场比赛说明了黑子的坚韧被证明并非无可战胜,光拥有喜爱篮球的决心与坚韧是不足以获得胜利的。”
几个人都沉默了下来,似是在琢磨这段话。
赤司略微停顿了半秒,看向挂在雪白墙面上那件印有十五号数字的球衣,声音蓦地缓和了下来,牵连出了一丝难以掩盖的轻柔:
“但恰恰因为足够坚韧,黑子依然怀抱着它恍如战无不胜。”
这就是他可以留在一军的理由。
赤司的话说出口,听在黄濑的耳朵里,却震撼得他心跳漏掉一拍。
也许就是这样,在天赋和现实之间有勇气选择后者的人,无一不是真正的勇士。
……原来是这样啊。
黄濑怔怔地望着更衣柜内置的镜子中的自己。
原来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叫做喜欢——只是简简单单围观了一场胜负悬殊的比赛,他却从中品尝到了从未有过的甜美。
摸高有限,身体瘦弱的少年奔跑在球场上,投影于他脑中所有那些温热的、青涩的、忐忑的,未睁开眼睛的花朵般的憧憬,无名不安又无处可逃的眷念,外强中干的怒意和浮光掠影的欢喜。
那些曾让他感到,这个炎热夏季中,耳边的风声,那些对待一切事物都没办法上心的无趣,那些与他切切相关的所有对生活的负面情绪,最终都蒸发如同高温下的水汽,坩埚里的泡沫,都在奔跑的瘦小身影中被踩碎。
大概就是这么场简简单单的比赛吧,他蓦地从黑子身上学会了一句话:
或许上帝决定一个人只能做那么多,但他自己可以决定把这些做得多么好。
只要拥有一颗喜爱并且坚韧的心,那么就一定可以体会到篮球中无与伦比的快乐吧。
黑子确实不高大,也不具备最好的运动素质,但玩命地扑向篮球就一定会有所不同。
从那一刻起,黄濑觉得篮球与黑子哲也,他同时都喜欢上了。
是篮球让他喜欢上的黑子,还是黑子让他喜欢上的篮球,这些都不重要了。
像搏动的血脉一样,他想就是这个意向了,让他想起阳光下血脉奔流的声音,想起篮球中轻盈明亮的一面——他想和黑子一起,在球场上不停跑。
这份喜欢带有憧憬,带有占有,带有对未来的无限向往。
于是他一直一直在寻找,所谓能够支撑起影子的光是什么样子的………当他看到青峰在和黑子对视的那一刻他知道了。
尽管他明白黑子始终有着属于自己的光,但他坚信只要自己也足够喜欢篮球,足够贯彻黑子所贯彻的篮球精神,有朝一日,他也能够建立起青峰与黑子间的羁绊。
——然而现在的我,到底能为你做些什么?
篮下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砰,砰,砰,很轻,却也很重。
黄濑抬头,看着几米外持球的黑子。
黑子持球的左手往身后一抡,看似右传的瞬间手肘一个敲击直接向左传出,安安稳稳地落到了上北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