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心里很清楚，黑子未必真的“需要”他——但这些已经成了他对抗内心深处那份“失而复得后仍在细微颤栗的不安”的唯一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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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想来，那似乎，是很久以前养成的一个习惯了。

青峰产生了一种想要“被需要”的感觉。

刚升上高二时的诚凛开始全面备战新一年的I.H，那时露天篮球场的水泥地总是最先被风刮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片蜷缩的枯叶打着旋儿。

那里成了黑子和青峰最常去的地方。

青峰已经不记得是从哪一天起，“陪练”的含义发生了细微的偏移。最初的目的是帮助黑子打磨新的篮球技巧，对抗那些日益强大的敌人。但不知何时起，重点变成了确保黑子能安全地、不受干扰地完成所有训练。

总会有些不长眼的人想来打扰。几个自视甚高的高中生，或是附近大学篮球部的成员，看到黑子独自练习那神出鬼没的传球，便手痒地想上来挑战或指点江山。

每当这种时候，青峰甚至不需要做什么，他只是停下自己的投篮，抱着胳膊，懒洋洋地倚在篮架柱子上，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一样扫过去。他那身毫不掩饰的、属于顶尖运动员的压迫感，以及“奇迹的世代”这个名号本身，就足以让大多数人识趣地离开。

偶尔有特别不长眼的，青峰才会直起身，皮球在指尖不耐烦地转动。

“就这么想打？”

结局毫无悬念。通常用不了一分钟，挑衅者就会在一种近乎绝望的实力差距面前狼狈退走。

青峰从不回头看黑子的反应。他会继续捡起球，回到自己的半场，仿佛只是随手拍走了一只苍蝇。但他胸腔里某种躁动的，或者说暴戾的情绪，却会在这一次次的“清扫”中奇异地平复下来。

他开始产生一种想要“被需要”的感觉。

训练结束后，青峰会背着两个人的包，陪着黑子一路逛到车站。路两旁高大的乔木叶子早已落尽，枝桠在灰蓝色的天幕上切割出锐利的黑色线条，与记忆中帝光时期樱花烂漫的景象截然不同。

黑子走在前面半步，偶尔会因为气温骤降而轻轻呵出一团白气。青峰就跟在后面，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落在黑子被夜风吹起的蓝色发梢上。

他们聊得不多，话题却天马行空。从黑子今天开发出的新传球线路，到青峰在杂志上看到的NBA最新球鞋评测，再到偶然掠过天际的飞机航线灯。对话时常中断，陷入漫长的、却丝毫不令人尴尬的沉默里。唯有脚步声和青峰指尖偶尔转动篮球的“唰唰”声，清晰可闻。

他的“被需要”，通常会持续到黑子安全上电车为止，所以他总希望这段通往车站的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某次寒流突至，黑子出门时忘带了外套，训练结束时嘴唇都冻得有些发白。青峰二话不说把自己身上那件宽大的运动外套脱下来，兜头扔了过去。

“穿上。”

动作粗暴，语气更是不耐烦。

黑子愣了下，默默把那件还带着搭档体温的外套裹紧，低声说了句“谢谢”。

青峰别开脸，没应声。他迟钝地发现，自己竟然对这种近乎本能的照顾行为产生了一种诡异的满足感。

他开始沉迷于这种习惯，为黑子清扫出一片绝对安全的领域，而黑子则安然地存在于这片领域之中。他将自己的一部分安全感抵押出去，安置在黑子身后，换来的是一种双向的笃定。他渴望这种“被黑子需要”的感觉，这让他感到踏实，仿佛无论外界如何风雨飘摇，他们之间总有一方由沉默和习惯构筑的、稳固的天地。

尽管他心里很清楚，黑子未必真的“需要”他——但这份“被需要”的感觉，是他唯一能攥住的东西，用以填满心底那道失而复得后、依旧空洞颤栗的裂缝。

某天夜里，电话响起。屏幕上是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但接起来后，对面却只有细微的、压抑着的抽气声。

青峰瞬间坐直了身体：

“哲？”

“……嗯。”

黑子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似乎在忍着痛：

“抱歉，青峰君，这么晚打扰你。我刚才……呃，下楼梯的时候踩空了。”

青峰甚至没问严不严重，直接抓起了车钥匙：

“待在原地别动，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他的摩托车叫嚣着停在了黑子公寓楼下。他几步冲上楼，看到黑子正半眯着右眼，扶着楼梯扶手，停在台阶不上不下的位置。楼梯里的灯泡“噼里啪啦”地闪着，时灵时不灵，一想就知道，是黑子顶着受伤的眼睛在漆黑的楼道里踩空的。

青峰蹲下身，检查的动作比他自己想象的要轻柔得多。指尖在肿起的皮肤周围虚按了几下，避开了最痛的位置。

“能走吗？”

“应该……”

“别动了。”

青峰打断他，转过身，背对着他蹲下。

“上来。”

黑子犹豫了一下，正要说些什么，就被青峰打断：

“少废话，快点上来。”

最终，黑子还是伏在了他的背上。很轻，没什么实感。青峰背着他下楼，每一步都走得很稳，生怕一点颠簸都会加剧对方的痛楚。运动员全身都很金贵，但所幸，只是轻微的软组织挫伤，不会影响到半个月后的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