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让黑子抖了一下，更不敢再说话了。他很为难——想拒绝赤司，却又觉得在这么多人面前拒绝实在是不给赤司这个队长的面子，可是答应下来，这他更做不到了。

“赤司，我觉得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天赋和实力，所以我才同意你顶替虹村接任队长的职务。但是看看马上就要开始的中学联赛，豪门球队之多，拥有极高天赋的对手们也是数不胜数，球队需要的是能够引领全员进步的领导者。”

一群人在下面听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男人的声音威严而低沉，容不得一丝反驳的机会：

“赤司，你是一位十分认真负责的队长，我相信你是一心一意在为这支球队效力。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而我们谁都不希望帝光因为你的个人原因，在这个时候出现任何致命的漏洞。”

这话说得字字带刀，赤司却不以为然地笑笑，声音谦逊，却丝毫不示弱：

“请问致命的漏洞指的是什么？”

“让一个投篮命中率三成都不到的原三军成员做帝光球队的副队长，这种事情说出去只会让人笑话！”

大概是被赤司这谦卑却又不服软的语气激怒了，男人的声调猛地上扬，直接把黑子身边的青峰都吓了一跳。

这话说得太露骨，不遮不掩，连一向冷静的黑子被这样评价都不由得觉得尴尬起来。在宣布成为青峰独有的搭档时，尽管有人不满，但碍于青峰在，帝光上下谁敢说一个不字？在这里公然提黑子天赋平凡命中率低下，就好像拿着喇叭四处广播黑子是个手残的吊车尾一样，某种意义上这是事实没错，但却是一个令人万分惋惜的事实。

赤司表情依旧平淡：

“命中率只是数据的一部分。目前球队最需要的，是能够凝聚起全员的绳子，虽然球队里不乏天赋显赫的队员，但人心不能串在一起，比赛一样打不好。”

男人被他说的不知如何反驳，气得眼睛都瞪大了。

“如果不尽快选择出一位能够很好调节起球队人心的角色，那么过强的光只会因为矛盾而撞击破裂。”

“而黑子，就是能够挽救这种局面的最佳人选。”

赤司的话说的很有自信，就像是在说一个预言一样。他毫无畏惧的迎上男人的视线，表情平缓。

男人的脸色越发阴沉，其他的队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应该拿出笔记本记一下赤司讲的重点——毕竟他的话说的太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还是该投靠监督，呼吁赤司放弃这个荒谬想法。

两拨人员僵持着的时候，青峰突然发话了。正值年轻气盛的大男生说起话来也是挺冲，丝毫没有一点过渡就直入主题：

“我觉得挺好。老实说哲没加入一军的时候我和紫原天天吵架啊，烦都烦死了。哲来了以后貌似一直没怎么吵架啊？挺不错的嘛，哲。”

旁边被点了名的紫原有点不高兴，但想想青峰说的也在理，便也道：

“唔——虽然不明白黑仔为什么这么拼死拼活的训练啦，不过监督桑又不是没看到黑仔的付出。只要黑仔不逼我训练的话，做队长都可以的哦~”

连紫原都主动开口袒护黑子了，绿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推了下眼镜跟着道：

“一军里没有未尽人事的家伙，谁当副队长我都没有异议。”

除了缺席会议的灰崎不在，剩下的三员大将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立场。黑子听得又是感动却又被惊得微微冒冷汗，他清楚的看到监督握在身侧的手一直在发抖，根本就是强忍着要爆发的怒气。

黑子飞快地做出了预判，这绝对是要吵起来的节奏。他刚想要开口说些什么，赤司就又翻开了战术部署和人员名单，抢先他一步开了口，开始说起黑子如若当了副队长后球队要怎么运作，以及马上开始的中学联赛有了黑子的加入，战术上应该有怎样的调整。

他偷眼看看赤司，后者眼神平静，在监督瞪得像是要剜人的目光下，仍然在讲他的计划——虽然整个体育馆没有几个人在听，赤司才刚刚上任不久，在很多人眼里颇有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感觉，不服的人多得很，但碍于赤司的权限，也没办法说不。然而他还是要讲的，就连黑子都不得不承认他和赤司有点像，就比如在某些地方出人意料的执着，比如不弄完战术分析坚决不去休息，比如执意要让黑子成为副队长。

因为站在首排，黑子很清楚地看到了赤司的眼睛里有几痕血丝。他看着看着，突然就有些难过起来。

体育馆内鸦雀无声，只有赤司温和却又不失张力的声音回荡着。

只可惜监督的耐心早已不够，他气得猛地夺过赤司手里的训练单直接甩飞到了地上，硬壳的夹子磕在地上反射出一道刺眼的亮度。

“我说不可以就是不可以！队里从来都不缺优秀的副队长，从今天开始绿间真太郎就是帝光篮球部的副队长！有任何异议没有！？”

和方才赤司提出黑子做副队长时的场面一样，没人敢说一个不字，气氛一度降低到了冰点。

赤司的表情瞬间变得很难看。

然而监督根本没把这一切放在眼里，他几乎是狠狠地剜了赤司一眼，摔门就离开了体育馆，连扔在桌上的手机都忘了拿。

黑子毕竟年纪还小，也没完全融入到这个群体当中，哪见过这阵仗，几乎是被这种阵势惊得满头冷汗。随着监督的离开，队员们也仿佛逃一般的鱼贯而出，剩下几个一军的大将面面相觑。

场馆内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黑子站在青峰他们的身边，尽管表情没多大的变化，但实际上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

倒是赤司很快从低沉的情绪中走了出来，他挥挥手，示意大家先离开。

后面的事情黑子的记忆也模糊了起来，只记得因为这件事情赤司连着三天情绪都相当的不稳定，那漂浮的状态仿佛一触就炸，作为帝光练习赛的对手们更是被虐得渣都不剩了。

所以当多年后的今天，再一次听到赤司说出相似的话语时，黑子还处于大脑卡机的状态里没回来。

半个月前还在新澙这个职业球队里挣扎，作为东大的对手出现在球场上的他，如今却被赤司突然任命成了东大的副队长，怎么看都很容易惹非议。

不过和上一次不同，这次没有所谓的监督，没有幼稚高调的球员们，消息一宣布起来，体育馆内的气氛还算是和谐。

赤司将目光落在黑子的脸上，微微笑了下，也没再说话，明摆着就是期待黑子说点什么。

然而这目光放到了黑子的眼里，压力实在是有点大——当初被任命为新澙队长时都没有这么紧张过，一颗小心脏已经跳得极厉害，黑子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不安分地窜动着，后背沁出一层细汗。

不过没有让赤司等很久，黑子很快往前走了一步出来，回头望向黑压压的一片人。顿了顿，他开口：

“作为一个才接触职业篮球的运动员，我还有许多要改进的地方，我很感谢赤司君亲手将副队长的位置交给了我，那么在未来的比赛生涯里，我一定会尽全力配合赤司君，以及整个东大球队。很抱歉因为眼伤和打法上的改变，让大家不得不去适应新的战术与体系，打法上的转变，不仅仅只针对一军的成员，而是整个篮球部一个大方向上的调整。”

一开始说话的时候黑子只觉得手指有点冷冰冰的，他奇怪自己明明都习惯在万人球场中打球了，怎么今天站在这里说出这番话来就紧张的不行。

好在赤司很快往前走了一步，与他并肩站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