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下,那对曾经凭借血缘默契风光无限的双胞胎,此刻像完全垮掉的迷路人一样,堵在了通道拐角。汗水冲花了他们脸上的倨傲,只剩下一种濒临崩溃的惨淡。
“黑子……黑子君!”
其中一人几乎是弹起来向前扑,在被绿间阻挡后,连声音都跟着劈裂了:
“够了……求你……跟你的队友说说,能不能停下来!”
黑子还未开口,绿间已经皱眉道:
“真够难看的。在对手的休息区通道,堵住对方受伤的球员,就为了说一句‘求你们别再得分了’——你们对篮球的理解,还真是肤浅啊。”
“可是现在这样……这样子,这根本就不是比赛了!”
绿间完全不为所动:
“竞技体育的界限,可不是由施暴者在无力还手时来划定的。”
“不对,不是这样!不可以这样——黑子君,还记得上一场吗!?我们有手下留情的啊,我们可是保全了神奈川的尊严啊!你也明白的吧?难道现在就不能……不能也……”
“不能什么?”
绿间打断了对方的话,向来冷静的语气终于染上一丝清晰的、近乎刻薄的寒意。
“在你们的世界里,对倒地的人继续踩踏却故意留有一口气,也成了一种需要对方感恩戴德的仁慈?真是愚蠢又自私。”
对面的两个人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惨白,他们寄希望于看起来更好说话的黑子,又被绿间如此刻薄且一针见血的回应所打击,一时间就这样愣在了原地。
“……绿间君,我们该上场了。”
许久未曾开口的黑子并没有再作过多的解释,他直视着面如死灰的双胞胎,只是淡淡道:
“请让开。”
回到替补席时,所有队友的目光都聚焦了过来。空气中弥漫着担忧、愤怒和未散的硝烟味,以及计分板上醒目的比分——
108:32。
黑子慢慢地将脸颊上那已经温热的冰袋取下。身体的疼痛很清晰,口腔里的铁锈味也很清晰。但比这些更清晰的,是想要和他们一起,站到最后的渴望。
“这样说可能会有些任性……”
他微微停顿,目光从每一个队友的身上扫过,最后朝赤司道:
“但是最后一节,请拜托大家把球传给我。”
他从未这样主动要过球权,所以话音落下,连赤司都表露出了一瞬的讶异。
替补席上所有的声响——毛巾擦拭的声音、饮料瓶的轻响、甚至交谈声——都消失了。
他感觉到青峰那只在赛场上恨不得灌爆篮筐的手,此刻带着未消的戾气,最终却只是化为一个近乎凶狠的揉弄,按在他的额发上,意图却是将力量强行灌注给他,而非索取。
黄濑则是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微微弯下腰,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黑子的后肩胛上,像是把方才在对手身上宣泄不完的怒火,全数压抑成了一道道灼热的吐息,透过单薄的球衣,一路烧进胸腔,将黑子的一切杂念都焚为灰烬。
——就像是席卷球场的风暴终于找到了它的风眼。一群被对手视作怪物的存在,正在用残存的理智,为这个名叫黑子哲也的人让出了一片绝对的平静。
三倍的分差并没有让东大松懈半分,与之相反,第四节的节奏仿佛随着黑子的回归一下子变了。尽管那个水蓝色的身影跑动时依旧轻盈优雅,但处处透着一股子罕见的狠劲儿。
口中的伤口随着每一次的跑动而疼痛,但他早已无暇顾及,因为他需要更多的投射,更多的快攻,更多的回合。
信念真的可以影响到手感吗?黑子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只知道,他必须将前辈们上一场失落的、丽子小姐强忍的泪水、所有被践踏的热爱……一个不剩地,全部投进那个篮筐里。
六百克的牛皮斯伯丁飞速旋转着,鞭挞着风。那水蓝色的眼锋芒毕露,似火在烧,似剑出销。
到底怎么知道球进了呢?不是得分的哨声,而是观众的欢呼更快一步地充斥了整个球场。
但这些离他好像都很遥远。
此刻,他的脑海里闪过的则是少女仰起头时,睫毛上颤动的、倔强不肯落下的水光;是木吉前辈护臂下那贴得歪歪扭扭的肌效贴;是日向前辈在巨大的分差前,依旧一次次坚定地、不停歇地回防奔跑……
“将暴力融入篮球,践踏前辈们对于篮球的热爱,还让一直努力的丽子小姐流泪……”
思绪与动作合一。黄濑电光石火的抢断快传已呼啸而至,黑子甚至没有抬头确认便接球,振臂,出手——就在篮球划出完美弧线、空心入网的一刹那,是黑子压抑了一整场后爆发出的,蕴含了满腔怒火的低喝:
“绝对……绝对——”
“不可原谅!!”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