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外的细雨缠缠绵绵地下着，不肯停歇。他已经不知道，是心情让季节变冷，还是寒冷影响了情绪。

尽管竖起了披在肩上的外套衣领，可那种不寒而栗，如同场外的风，刺痛着眼睛。

所有的呐喊助威声都已经入不了他的耳际，剩下的只有剧烈运动过来明显的喘息声。他体内的热度正在飞速地流失。

看着垂头没说话的黑子，赤司自然知道他沮丧的心情。如果不是那一个失误，比赛也不会被拖入加时。

“……赤司君，把我换下来是因为我的能力不够吗？”

过了良久，黑子攥紧了手里的毛巾，低沉地开口。

赤司只是淡淡看了眼身边的人，轻飘飘地开口，语气没有任何的责备：

“不是。从各个角度来看，哲也你现在都不适合上场。”

但外界看来，黑子加时赛被换下就是因为关键时刻的那一个失误。黑子何尝不是这么想，他永远都琢磨不透赤司的想法，但他明白赤司的每一个抉择都是为了这个团队。

他能有什么怨言呢？他什么都不能再多说。

“在想什么？”

看黑子默默不语，赤司手肘撑着膝盖，微微俯下身去看黑子的眼睛，后者抿抿唇，突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

“……黛前辈。”

“什么？”

“如果是黛前辈，赤司君会继续让他留在场上吧。”

赤司有点跟不上黑子略微跳跃的思维了，顿了顿，赤司有些无奈地笑了一声，道：

“没错，如果是他的话，我会让他继续打下去。”

黑子闭上了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相对于他，赤司也是个不爱多做解释的人。有些话，说与不说，都是伤害。

也许黑子永远都不会明白，为什么洛山战上，当黛千寻出现了严重失误，各种指责的矛头直指黛，几乎所有人都在强烈要求将黛换下场时，赤司会顶着压力选择将人继续留在场上。

黑子与黛在赤司心中的地位是完全不同的。

那时候将黛留在场上，收益最大的就是赤司自己。

无论比赛输赢，他都让无冠看清楚了他的形象——谁说我会抛弃你们？谁说你们只是我的棋子，看，无论你们打得再如何，我也不会轻易放弃你们。

如果那时候放弃了黛，无冠们便清楚地明白这也将是他们的结局，未来两年的时间里，谁也保不齐会像黛一样被放弃。

赤司承认，黛是他拉拢人心的道具之一。

那么，如果比赛输了呢？没有被换下去的黛会立刻成为洛山的众矢之的，成为承担失败的靶心。

黛终究不是黑子，赤司可以将人逼到绝路，再抛下一根绳子让他顺着悬崖往上爬。看着奋力挣扎的黛，赤司完全可以笑着说，没有关系，我信任你所以我不会放弃你，我知道你还能为我而战。现在敌人再次攻过来了，你继续上吧，要么赢下胜利，要么松开手里的绳子死路一条。

濒临绝望的黛得到赤司的肯定，在无形的逼迫下，只会破釜沉舟，硬着头皮继续上。

但是面对黑子，赤司根本不可能这么做。

他永远都不会让黑子成为他博弈中的一枚棋子。

然而黑子能懂吗？他并不懂。就算聪明如他，也无法理解赤司复杂的心理，他所看到的就是在关键时刻，在失误发生之后，他被赤司毫不犹豫地换了下来。

“……我想，加强得分能力。”

黑子的语气似乎比方才坚定了一些，他的话音才落，赤司就有些蹙起了眉头，淡淡道：

“哲也，想得分是好事，但是你要记住自己的位置。”

这话原本很简单，赤司也不过是想告诉黑子不要太苛求自己，一旦短板补不齐，优势也丢失了也太不值当。可如今的黑子正处在最敏感的阶段，赤司的话让他不由得想多。在他看来，赤司也不过是在嘲讽他。

——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就想成为队里的Ace？

那种说不上的感觉在心底翻涌。

就连比赛结束的哨声响起时，黑子都没注意到。直到黄濑勾住他的脖子兴奋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黑子才有些茫然地抬头——计分板上清晰地显示着96:88，东大赢得毫无悬念。

黄濑他们全部打满了全场，此刻累得均是大汗淋漓，面露疲色，但谁也没有在黑子面前喊累。

愧疚感让黑子垂下了眼睑，他站起身，很郑重地弯腰鞠了一躬，认真地低声道：

“对不起，因为我的失误让大家多打了一节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