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日,独孤一鹤收到了一封信,只说了一句:“是我害了少英。”这是一封报丧的信,阎铁珊和苏少英死了,峨眉下起了倾盆大雨,独孤一鹤带着阿甯和四秀,六匹快马赶往山西的珠光宝气阁。
没有人说话,就连平日里叽叽喳喳的石秀云都异常的沉默,硕大的雨点打得脸生疼,却不知道峨眉众人脸上的是泪水,还是雨水,嘴里为什么是咸的。
阿甯没有见过苏少英,只知道在峨眉众人口中是最得独孤一鹤刀剑双杀七七四十九式的后起之秀,是光大峨眉的希望,也是一位正直善良的年轻人,是一位好师兄。
到了山西,雨已经停了,摸清了陆小凤的住处,独孤一鹤就派峨眉四秀去请陆小凤,他的徒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请西门吹雪恐怕是没用的。
阿甯却道:“我也去。”这个陆小凤恐怕是她认识的那个,那样的人恐怕不好对付。四秀欣然答应,正是这样的危难关头,站在你身边默默支持你的才会是真正的朋友。
雨早巳停了,屋檐下偶尔响起滴水的声音,晚风新鲜而干净。陆小凤躺在一大盆热水里,闭上了眼睛,全身都被雨淋得湿透了之后,能找到地方洗个热水澡,的确是件很愉快的事。
这时候,四个年轻美丽的女人推门而入,不但人美,风姿也美,一身窄窄的衣服,衬得她们苗条的身子更婀娜动人。
陆小凤最喜欢细腰长腿的女人,她们的腰恰巧都很细,腿都很长。四双明亮而美丽的眼睛,却又偏偏都盯在陆小凤脸上,仿佛对面不是一个坐在澡盆里赤裸裸的男人似的。
后面居然还有一个人走进来,身着仿唐的宽衣广袖,尊贵无匹,与前面的人截然不同。陆小凤已然是笑不出来,在阿甯面前他从来有些老实得不像自己。
忽然有人笑道:“听说陆小凤有四条眉毛的,我怎么只看见两条?”
另外一个人笑道:“你还看见两条,我却连一条都看不见。
第一个先说话的人,身材最高,细细长长的一双凤眼,虽然在笑的时候,仿佛也带着种逼人的杀气!正是大师姐马秀真,她可不是客气的人直接往澡盆中加入滚烫的开水。
而石秀云的剑也不客气地搁上了陆小凤的脖子。
陆小凤还能从容地和旧相识阿甯打招呼道:“阿甯姑娘,你也来了?你在峨眉过得可好?”已经将之前的戏弄抛诸脑后。
阿甯念着旧日的交情和他的度量,对他点头展颜一笑。
马秀真见不得他这番登徒子作风,出言道:“我们并不想杀你,只不过有几句话要问你,你若是答得快,我这壶水就不会再往盆里倒,否则若是等到这壶水全都倒光……”
陆小凤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好像已经快熟了,你们为什么还不快问?”
陆小凤一问三不知,马秀真咬了咬牙,忽然又将壶里的开水倒下去不少,冷冷的说道:“你在我面前说话,最好老实些。”
陆小凤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阿甯,苦笑道:“我怎么不老实?”
马秀真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人,真是金鹏王朝的公主?”
陆小凤道:“的确不假。”
马秀真道:“大金鹏王还活着?”
陆小凤道:“还活着。”
马秀真道:“是他要你来找阎铁珊的?”
陆小凤道:“是。”
马秀真道:“他还要你找什么人?”
陆小凤道:“还要我找上官木和严独鹤。”
阿甯诧道:“上官木?”知道不是细问的时候,阿甯作势捂着嘴让众人必要搭理自己。
马秀真转过身,将手里的铜壶放到炉子上,整了整衣衫,向陆小凤裣衽为礼。
马秀真躬身道:“峨嵋弟子马秀真、叶秀珠、孙秀青、石秀云,奉家师之命,特来请陆公子明日午间便餐相聚,不知陆公子是否肯赏光?”
陆小凤这才知道独孤一鹤已经到了珠光宝气阁,他自然要赴约的。
峨眉四秀此时反倒害羞脸红,纷纷夺门而走。阿甯却停住了脚步,一瞬不瞬地看着陆小凤,石秀云竟没能拽动她。
阿甯想等人走了私下再问问,可惜西门吹雪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树影横斜,白衣如雪,一人身负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站在那里,寒气在幽夜中侵袭每个毛孔深入心脏。
马秀真失声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冷冷的看着她们,慢慢的点了点头。
阿甯心道这人已经不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倒像是一把剑,虽然他还没做到心中无剑的境界,突破却不远了。
她走了片刻神,西门吹雪已经说出:“我本不杀女人,但女人却不该练剑的,练剑的就不是女人。”
石秀云已经拔了剑,想为师兄苏少英报仇。
她长得最温柔文静,其实火气比谁都大,脾气比谁都坏。
一双短剑,也还是唐时的名剑客公孙大娘传下来的“剑器”。
厉喝声中,她的剑已在手,剑光闪动,如神龙在天,闪电下击,连人带剑,一起向西门吹雪扑了过去。
突听一人轻喝:“等一等。”两个人同时出了手。
石秀云双剑刚刚刺出,就发现两柄剑都已不能动了——两柄剑的剑锋,被两根手指和一条缎带捏住了。
她用力拔剑,剑锋却纹丝不动。
这手她不认得,这手的主人她也不认得,可这缎带她却认得,鹅黄色蜀锦缎带上绣着百花穿蝶的样式,每一只蝴蝶都栩栩如生,下一刻就能翩翩飞动一般,这花足足绣了一百朵,颜色品貌具不相同,比之春日的皇家花园还要灿烂,这样繁荣的景貌在一条不足两米的缎带上展现开来,却不显局促,普天之下她只见过一条。
石秀云红着脸,羞恼地埋怨起了缎带的主人:“阿甯!”心知阿甯不会帮西门吹雪,石秀云还是气恼不过。
阿甯一点一点地收回自己的缎带:“小心些,莫要弄坏了我的披帛。”纤细的玉指搭在缎带上,你却要担心那缎带是否不够细滑,割伤她娇嫩的肌肤,“卖了你,都赔不起。”
同时,那双手的主人神情从容地放开了剑,脸上甚至还带着微笑:“在下花满楼。”他站得近,鼻子又灵敏,一股淡淡若无清冷独特的菡萏香气从披帛上透过,几乎可以断定这披帛的主人一定是位高雅独特的美人。
他能听出缎带拉动剑刃的声音,上等的蜀锦,工艺已经失迭,恐怕只有皇家珍藏。她的口气看似在乎,手下的动作说不上有多小心,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陆小凤觉得丹凤不像是一位真正的公主了。
赏撕帛之声的褒姒除了是祸国美人,还是天子正妻,幽王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