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在道上见一美貌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佛祖问他,你有多爱那少女,阿难回答说,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愿此少女从这桥上走过。
有一个少年爱上了一位常常搭船的单身女子,在一个荒凉的渡头摇船。
这一摇就是一辈子。
昔日健康俊朗的少年已经变成了连胡子都已白了的老艄公,却不肯离开这个荒凉的渡头。
只因为每年二月初二她都会准时来到码头,搭船到对岸去。
二十年风雨如晦。
从双十年华,到大腹便便,从怀抱婴儿,到手牵女童,她渐渐地不再搭船,只是沉默地目送长大的女儿搭上渡船。
今天又是二月初二,渡船里已经坐满了客人,对于这艘破旧寂寥的渡船是很少有的,客人们纷纷抱怨艄公迟迟不启程,唯独角落里的和尚老老实实没有开腔。
艄公却连头都没有抬,因为那个人还没有来。
斜阳草树,岸上还是空无一人,寒鸦孤身飘来,落在水边。
远处的黑点越走越近,浑浊的老眼却一眼看出了是她的女儿。
黑鸦鸦的长发披在身后勾勒出美妙的身形,玉色的半臂对襟襦裙在寒风中格外的凄冷,让客人们在这冬雪未融的时刻感到几分透骨寒意,雪白的绢花将头发束起,结于脑后,让老艄公眼前一阵发晕。
他发颤地问道:“你娘呢?”
少女没有答话,霜花似冰冷雪白的脸蛋上微红的眼眶和她唯一的迟到已经很好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好比一夜霜降,老艄公像是瞬间老去,他感到什么东西从体内流失,是支撑着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守候着的梦碎了,手脚好像灌了铅一般沉重。
二月初二龙抬头,宜出行入殓,是一个好日子,对于老艄公更是二十年如一日的节日,她既然走了,老艄公不复往日的嗜赌和健谈,异常的沉默。
就连强盗跳上船来的时候,他都没有抬头去看一眼,只听见渡船上的人在惊呼,又听见四个人跳上船头的声音,然后就听见强盗们的厉喝道:“大爷们都是水蛇帮的好汉,一向只要钱,不要命,所以你们也不必害怕,只要把你们身上带着的金银财宝全拿出来,就没事了。”
夕阳照着他们手里的刀,刀光在船舱里闪动。
船舱里男人在发抖,女人在流泪,身上带的钱财越多,抖得就越厉害,泪也流得越多。老艄公向来是不理会的,这些强盗从不会吃窝边草,抢了他还有谁来摇船。
这些人却没有放过角落里的老实和尚更没有忽略孤身在外却貌美如花的少女。
老实和尚仿佛唯唯诺诺没什么价值,强盗打起了少女的坏主意,打算等靠岸了再掳劫了少女,转手之后就发了大财。于是他们匆匆离去准备到岸边伏击,可是唯独和尚和少女没有损失银钱,别的客人自然不满意。
他们一走,船上立刻就骚动了起来,有人在跳脚,有人在大骂,不但骂强盗,也骂和尚和少女:“遇见了和尚和死了娘的,果然晦气!”
船头上摆着块木板,本是船到岸时搭桥用的。
老实和尚抓起了这块木板,轻轻一拍,三寸厚的木板就碎成了五六块。船上的人立刻都怔住。老实和尚将第一块木板抛出去,木板刚落在水面上,他的人已飞起,脚尖在这块木板上轻轻一点,第二块木板已跟着抛了出去。他的人就好像忽然变成了一只点水的蜻蜓,在水面上接连四五个起落,已追上了那艘水蛇帮的快艇。
“阿甯!”这时候少女不慌不忙地将手中的芦苇扔到河里,双脚栖在细细的芦苇上,一掌运气,疾驰而去,将老艄公的呼唤落在身后,须臾间就追上了老实和尚。
这些不懂武功的客人们有些后怕了,原来这和尚和孤女这样厉害。
第二天早上,有人发现水蛇帮上上下下八条好汉,忽然全都死在他们的窝里。
每个人好像死得很平静,既没有受伤,也没有中毒,谁也看不出他们是怎么死的!
这个荒凉的渡头从此换了一个艄公,年龄不大不小,性格不温不火,长相更是平凡到了尘埃。
再也没人见过老艄公,有的人说他死了,有的人说他成仙了,做了仙人身边的长仆......
每年的二月初二,阿甯都会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镇,这个爹娘定亲的社树下,为至亲系上一根红绳,今年她只用系一根。
望着空旷的树下,阿甯对着天边落寞呢喃:今年他还是没有来。
陆小凤第一次见到阿甯也是在一颗挂满红绸的社树下,那双羚羊一样的眼睛空灵动人,他再也没有忘记。
当她转向自己的方向时,陆小凤忍不住捂住胸口,心跳加快。阅尽千帆的陆小凤第一次生出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一种可以永远凝视着她到老的错觉。
阿甯的美是毋庸置疑,阿甯的娘曾经说过:你爹唯一对得起我的,就是没让你生得难看。
空灵化仙,贵不可言,霜月凌空,高不可攀,荆钗布衣都无损半分容貌。
这样孤身的美人总是会轻易引起一些人的僭越,苍蝇多了总是格外烦人。
这样的遥遥相对的美好很快被一群宵小打破,阿甯身上宁静的气息被冰冷所取代,她冷道:“滚开!”
就在陆小凤想要英雄救美的时候,那群地痞还无赖地纠缠:“小美人真呛!陪哥哥玩玩!”
杀意只有一瞬间,阿甯的广袖一挥一股浓雾自袖中涌出,一群人立刻倒在地上如同昏死,直到阿甯走得影子都没有了,路人大着胆子上去一探失声大叫道:“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