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国家是怎么诞生的呢……是因为地壳运动的如胶似漆,还是因为上面产生了生命?”伊万依旧不依不饶,或者说是更加兴致勃勃了起来,“人民就像我们的细胞,而细胞之间扩散与交融以后就形成了新的国家——听起来就像是两个国家的孩子呢。”
“我想这个过程,并非是什么令人感到愉悦的经历。”失去了熟悉的茶香,亚瑟仅仅是抿了一口淡而无味的水就放下了茶杯,“何况……如今已经没有国家了。”
“不要紧,因为之后还会有的。”眨了眨眼,伊万体贴地为杯中添了一茶匙果酱,甜蜜的气息冲散了干涩的余味,“不过在那之前,也许我们可以先试试另一种方式。”
24、 因恶劣天气被困在家里
伊万布拉金斯基先生也不记得他们到底有多久没出过门了。虽然早已堆满食物的地下贮藏室足以让他们撑到寿终正寝,不过旧名为俄罗斯联邦的‘国家’依然感到了一丝困顿的无奈。
曾经征服七大洋的‘国家’同样如此,不过他们的共同之处在于学会了接受现实。恶劣的天气早已覆盖了全球,陆地上是不曾间断的暴风雪和沙尘暴,间或有之的暴徒则成了人祸,海洋之上是从未停歇的飓风和骤雨,唯独缺了那艘飘摇的诺亚方舟。
联想到此时此刻屋外的情境,两人又不由得感激起了这间屋子里的宁静。
“总觉得好像有过类似的经历呢~”坐在沙发上的布拉金斯基先生无趣地拨弄着手中的电视遥控器,然而如今早已没有天气播报员会尽职尽责地出现在荧幕上,宣告这场暴风雪结束的时间。
“这里本来就是个容易被雪眷顾的国度,不是吗?”沙发背后的亚瑟俯下身亲吻了恋人的发顶,余光则瞥见了电视上无规则的黑白像素噪点,“要是从前,现在估计又要告诉我们机场的航班全部取消了。”
“然后你就暂时不用回英国了。”拉下了身后偷袭的‘犯人’,紫色眼眸的男人回敬了他的吻,“就结局而言,倒是没有什么不同呢。”
“不,还是有所差异的。”半伏在沙发上的柯克兰先生舔了舔带着水光的嘴唇,摁下了遥控器上关闭的按钮,“——现在是永远不用回去了。”
25、 喝醉
伊万的酒品很好——然而这是同他的恋人,亚瑟柯克兰先生对比之下得出的结论。
这位绅士喝醉了酒能够抛弃一切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坦率的就像是在床上。他可以扯开那条碍事的领带结大声欢笑,也能在半裸的情况下一本正经地吟诵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即便是对戏剧颇为挑剔的布拉金斯基先生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表演的确恰如其分。
不过这完全是建立在伊万尚且清醒的前提下,在两人同时被生命之水麻痹了神经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连上帝也不知道。
伏在他身上的温热躯体是布拉金斯基先生睁开眼睛之前首先感受到的第一件事物,亚瑟低声的呜咽就像一只落入了陷阱的兽类,在神志不清之下仅仅剩下了生存的本能,于是伊万冷静地开始思考昨晚是否谈论到了足球或者普希金——然而空空如也的脑袋让他一无所获。
至少他们没有发生剧烈的肢体冲突,这是伊万由亚瑟身上的痕迹得出的结论,虽然……嘶,不得不说他背上的伤痕在床单的摩擦下似乎有些疼痛。
下一次还是放弃比对方先醉的想法好了……小心地拉过凌乱的床单覆盖住身上的恋人,伊万沉默地暗自决定到。
26、 无伤大雅的小打小闹
在这称不上平静的日子里,布拉金斯基先生从未停止过自行创造乐趣。毕竟要是在消失之前就将心灵奉献给死亡的话,这不就与自杀无异了吗?
今日的恶作剧是伊万计划了几天的结果,旧日里疆域辽阔的国家在事到如今依然没有忘记曾经的恶趣味,并且将之熟练地运用在了自己的恋人身上。藏起的宝物和作为指引的字条,逐一引领着寻宝的船长踏入陷阱,然而柯克兰先生不止拥有德雷克的勇气,还囊括了福尔摩斯的头脑,因此他最终来到了装有宝藏的房间。
扫视了一眼作为起点的卧室,亚瑟叹了口气将手中最后一张字条揉成了团,总算明白了一天不见踪影的恋人去了哪儿,因为对方就像纸上写着的那样,从一开始就参与了游戏并且乐在其中。
‘——推开门,你就将找到这辈子最为珍视的宝物。’
27、 穿错衣服
尽管这个世界的日程表早已停留在了那一年,但是时间却永不停留地继续运转。名为亚瑟柯克兰的‘遗民’先生依然习惯在4月21日那天换上最为体面的衣服,以此来迎接那块名为‘不列颠’的土地的生日。
虽然如今早已没有了女王,也没有了昂首迈步的士兵,更没有了庆典——甚至就连天气也永远都那么糟糕,哪怕等到6月份也一样。可这就像一个仪式一般,好似坚持着它就能够使一些事物看起来从未改变,因此柯克兰先生也就遵循着这无声的习惯至今。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坐在桌旁的亚瑟皱起的眉头由早上起就没松开过。他身着西装,西装也的确整齐笔挺,然而他却莫名其妙地觉得这套衣服并不合身……而理论上这不太可能。这套衣服的确是从他的衣柜里找出来的没有错,看得出是萨维尔街的裁缝们的手笔,然而让绅士察觉不对的,却是那多出半指的袖口和宽了一节的肩部。
“……亚瑟就这么喜欢我吗?”身后伸来的手拦截了悬于空中的骨瓷杯,毫不客气地饮尽了水,伊万的眼神里满是不加遮掩的揶揄,“我记得……这身衣服是你当初带来的唯一一件行李吧?”
……原来如此。柯克兰先生的手臂还停留在半空中,因此而滑下一寸的袖口反倒使这件衣服看起来合身多了——然后他冷静而又沉着地回答了对方所有的疑问。
“……是的。”
28、 一方受轻伤
就像布拉金斯基先生家的桌上不会永远摆着英国菜一样,前来袭击的暴徒手中的武器也不会一直只有石头。
枪械的伤害不会因为他们是国家而减弱,何况在如今国已不国的状态下,他们也早已失去了曾经卓绝的恢复力。
暴露所在的狙击手一向是优先攻击对象,因此而被作为靶子的柯克兰先生仅仅只是被划伤手腕,已经是再幸运不过的结果。等到硝烟平息,在屋顶上趴伏已久的亚瑟才终于找到了机会回到平地。小心地避过那些活着到达屋前又死在伊万手里的漏网之鱼,还未来得及捡拾他的战利品,突然伸出的手就把他拽回了屋内。
“你的恢复力又下降了呢,亚瑟。”咬着绷带给恋人包扎的大个子口中含糊地说到,然而他的动作却截然相反地利落而迅速,“……划伤的地方是动脉,你可真够不走运的。”
“……反正恢复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作为伤者的柯克兰先生反倒有些不以为意,那双绿色的眼眸由恋人的脸上转到还在渗血的伤口,似乎没有因为失血而感到半分不适,“倘若没有了这点儿恢复能力……也正说明我们已经不是国家了。在那一天到来的时候,和国民一起作为普通的人类拥抱死亡也不错。”
“那么在拥抱死亡之前,先拥抱一下我吧。”将绷带固定好的伊万伸出了双臂,抱住了有些发冷的恋人,“毕竟,我可比它温暖多了。”
29、 意外的求婚
“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直到世界毁灭为止吗?伊万布拉金斯基先生。”没有闪烁的宝石,没有水嫩的鲜花,柯克兰先生就这么在世界即将步入终结的某一天里突兀地开了口。
被求婚的对象眨了眨那双紫水晶似的眼睛,就像没有注意到恋人几近静止的呼吸一般,再自然不过地给出了他的答案:“……不愿意。”
这句话显然和亚瑟预料中的结果不太一致,因此而差点噎住的他只好将后边的言语咽了回去,竭力深呼吸平复着自己凌乱的心绪——不过在他想好接着该说什么之前,伊万又笑容腼腆地问了他一个问题。
“愿意和我永远在一起,哪怕世界毁灭也不分离吗?亚瑟柯克兰先生。”于是他可怜的恋人再一次被时间之神按下了暂停键,停滞住了一切动作。布拉金斯基先生的神情不变,那双祖母绿的眼眸已经吸引了他全部的视线,并且他明白,此刻的等待就如同他过去的等待一样值得。
事实上也是如此。
“……那么,就来打破这个唯一吧。”
30、 滚床单
如果世界终将成为一片海洋,沉没的国家们会如何呢?
“会连成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