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紫葳
隔天,司小公子要成亲的消息就传遍了大宅上下。司家人闻讯,几人欢喜几人忧。
欢喜的人自不必说,单说最反对这门婚事的人,当属司家的二公子与三公子。司书章原配早逝,留下一子羸弱多病,是为司家长子司喻世,其妻玉缘系出名门,乃京都望族宫氏的嫡女,夫妇二人素来深居简出,很少参与府中事务。这些年,只有两房侧室替司书章分别诞下男丁,一为次子喻明,其母孙氏现在打理大宅家事,虽无名分却算半个正经夫人,另一便是三子喻奇,母亲陈氏貌美,多年来颇得司书章喜爱。
司瑜言年纪最幼,而且是司书章从外领回来的,当年认在还未去世的原配名下,外头的人不清楚各中缘由,被糊弄了过去,可事实却难逃几房枕边人的眼睛。所以,幼年时期喻明喻奇没少故意欺负来历不明的幼弟,而谦和的长兄喻世尽管想插手,无奈身子太弱有心无力,顶多说几句不轻不重呵斥的话便罢了。
但是渐渐地,喻明喻奇发现他们再也不能占到“小野种”的便宜,司瑜言的个头高过了他们,身手好过了他们,诗书琴赋也出类拔萃,他成为了司书章最喜爱最器重的儿子,甚至未及弱冠就已经接触到司家暗地里的秘事。
喻明喻奇从混沌中惊醒,现在的问题不再是谁最能讨父亲的欢心,而是谁将执掌这艘司姓巨船,驶向更为广阔的海域。
如今,司瑜言要娶妻了,对方名义上是与他日久生情的药王谷神医,可实际上呢?
别以为他们二人没有听过那个传言,秦王后人的传言。
即便司书章已经下令封锁消息,但身为司氏公子,打探一些隐秘不是难事。那位传闻死里逃生的后人,若非有药王施翁相救,怎么可能还活在世上?如果她还活着,就一定是在药王谷,一定。
司瑜言从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也从来不理睬没有干系的人,这位施姑娘的来头……不妙。
大宅的堂屋里,司书章正面无表情地听着儿子们说话。
“父亲,我私以为阿言此门亲事不妥。”三公子喻奇仗着曾经也是最受宠的幼子,开门见山。
司书章眉头都不皱一下:“哪里不妥?”
喻奇似乎只是直言不讳,而没有其他心思的样子,说得理直气壮:“就凭我们司家,还有阿言在外的名声,想娶什么样的千金小姐没有?就算是公主下嫁也使得!为何要娶一介来历不明的女子?而且众所周知施翁的养子女皆是孤残,此女未知父母,倘若是蛮族之后呢?娶她有损我司家颜面,也会坏了司姓血脉!”
司瑜言冷脸站在一旁,瞥了眼“义愤填膺”的三哥,暂时没有说话。
司书章顿了顿,开口颇有些解释的意味:“难得阿言中意此女,而且此女也算他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又怎样?报答恩情可以用其他的方式,逼着阿言娶她,真不知她安的什么心!”喻奇虽然说了难听的话,但正是因为这份“仗义执言”,司书章却也没有训斥他无礼。
这时,貌似谦和讲理的二公子喻明也说话了:“父亲,其实三弟所言不无道理,四弟文武双全人品贵重,理应配得大家闺秀,施姑娘生长于药王谷,跟四弟恐怕难以情趣相投,而且,她也不一定能适应这里的生活。”
司书章捋了捋胡子,好像在认真考虑此事,却又很快把话头抛给了司瑜言:“一切还是依阿言的心意。”
大公子喻世咳了咳:“咳――娶妻娶贤,只要四弟喜欢,又何必抱着门第之见……咳咳……”
接受到几道审视考量的目光,司瑜言淡然自若:“你们怎么知道我跟她不是情投意合?娶妻的是我,与她生儿育女的也是我,我的孩儿是什么血脉,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喻奇一噎,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倒是喻明机敏,面不改色地含笑劝道:“四弟,话也不是这样讲。你既然身为司家子孙,就要为司家着想,其实以你的条件,合该娶一位门当户对的小姐,对方的母家也会对你有所益助,而不是娶施姑娘这样无父无母的孤女……”
“我娶无父无母的孤女,无势可借无路可走无山可靠――”
司瑜言唇角含着几分看似谦和实则讥嘲的笑意,悠悠然冲喻明道:“那不是正中二公子你的下怀?”把头一转,他又问喻奇,“三公子,你觉得呢?”
除了喻世还能得到一句“大哥”而外,他从来不称呼另外俩人兄长,轻描淡写的几个字,“二公子三公子”,明显是要划清界限。
喻明始料未及,几人私下不和早已是心照不宣的事实,但当着他们的父亲、一家之主这样毫不留情地戳破,却是头一次。怔了怔,喻明微微一笑:“仿佛是我多事了,我有心尽一尽兄长的责任,看来可能不够格。既然父亲也赞许,那便当我没有说过,一切随阿言的心意罢。”
“二哥!”喻奇未想到喻明这么快就“被迫妥协”了,情急之下低吼了一声。
喻明淡淡递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笑笑道:“老三,咱们再多事可要被四弟当作那棒打鸳鸯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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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多亲昵的称呼,这下是彻底划分阵营了。
喻奇忿忿不平,暗自磨牙了半晌,最终把这口恶气强咽了下去。
刚才的硝烟似乎一瞬就散去了,与世无争的喻世出面做和事佬,主动问司瑜言:“如此一来便要请先生测吉日迎娶施姑娘进门了,阿言你想年前办喜事还是年后办?”
提起成亲司瑜言变得温柔了一些,道:“当然是越快越好,这几天有没有黄道吉日?”
喻世呵呵轻笑:“呵……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副猴急样子。但这些事急不得,三书六聘一样都少不得,礼数上的东西得做齐了。”
司瑜言不以为然:“她都随我回家了,还要什么礼数,反正要尽快。”
喻世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求助地看了司书章一眼。司书章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在盘算着什么,良久才发话:“嗯……既然施姑娘父母早逝,些许繁冗礼数该省则省,但其他的都要办得风风光光,不能怠慢了人家。”
在场几人闻言皆有惊愕,唯有司瑜言翘起了唇,仿佛因心愿得偿显露出几分傲满。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司家是名门望族,婚前男女不应当见面,所以脉脉被移到了另一处较远的院子,司瑜言也被禁止前去幽会,所以脉脉见得最多的反而是大嫂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