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上的犹太人被送去了火车站,而我在军官大发慈悲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可以滚了之后,被一个穿西装戴眼镜的男人非常不客气地拖走塞进一辆轿车里,连带着因为过度紧张从一开始就没脱手的纸袋。
我就这么换了一份工作,没有任何前情提要的变成了Mr.Flaccus的女佣。
戴眼镜的西装男自称Rosso,是我新老板的会计。他一边开车一边介绍着我日后的工作:在Flaccus带在意大利的每一天,都要让这位北方富商的日常起居里挑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小心不要去惹怒先生。”Rosso提醒,后果没说,只是在路上又谈起集中营里的有色人种们。……他说我听。
可以,这下就非常清楚如果哪里不如了新老板的意,他随时随地都能举枪给我在身上穿几个孔。
轿车拐了个弯,我坐在后座上,两侧黑色厚丝绒质的的窗帘隔绝了阳光。我用手指轻轻拨开一条缝隙朝外看去,熟悉的街道被抛在后面。
“我们不回沃特拉吗?”我放下窗帘问道。
Rosso依然面无表情,只是从鼻子里面哼了一声:“先生住在城里。”
我没再说话,乖乖做回原来的姿势。这是我第一次做老爷车,还是以被强权迫使的姿态坐进来的,是以途中一直保持着脊背挺直,怀抱纸袋,双手交握在膝上的动作。
只是后座上有一本棕黑色书脊磨边的牛皮本,从我被塞进车时就在那里了。
Rosso在前面专心开车,我悄悄拿起本子,小心地翻页。这是一本日记,在意识到这一点时我就立刻合上它没有再往下阅读。里面有各种字体的英文、意大利文和其他文字。我只能辨别的出来少量法语意大利语的句子,和几个长得和中学时课本上的希伯来文相像的单词。
在合上日记前我在封皮的内面看到夸张的花体字提写的署名:C·Volturi。
纸页还是丝线缝在一起的,原主一定是个上年纪的老派绅士。
车停在弗洛伦萨中心区一栋别墅前。房子落在附近唯一的高地上,需要我们先从一个坡开上来,因而比周围的建筑高出不少,隔开不算远也不能说相近的距离。
冷翡翠。下车时我踩过地砖忍不住感慨,曾经巡演时和团队匆匆来又匆匆走,连旅游团走马观花式的赏玩也来不及享受,没想到第二次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Rosso顾及着工厂的事情没有久留,只简单叮嘱两句就驾车离开。
别墅像是刚刚准备好。除了二楼书房,其余房间都是一副崭新未用的样子,一楼壁炉前的沙发上还盖着防尘的布罩。
等全部收拾完时早已是深夜,新老板还没出现,应该去了城中哪个宴会上。
我洗了个澡回到地下室,倒在单人床上,精神放松下来,忍不住回想起白天在广场上发生的事情。
Flaccus和军方的关系肯定很好,从Rosso来带走我时的态度就能看出。好像Flaccus和那个军官有什么默契,问话后即被选中,而不是盘问过我这个可疑的有色人种,再去挑一个符合他们政治观的雅利安人种女性。
我轻轻碰了碰左脸颧骨上被打中的地方,意外地没有肿起来。
如果肿起来,现在躺在这儿的就不一定是我了。
我又想起当时那让人窒息的压抑感。那种诡异的感觉很久都没有消散,让人总是情不自禁地联想到非洲草原上的猎豹和它的猎物。充满攻击性的凶恶眼神,好像将我恨之入骨,恨不得要拆吃入腹,或者丢到九霄云外去。但是又矛盾得充满占有欲,专注地凝视在我害怕时要将我包围轻抚我受伤的脸颊。
我裹紧毯子,指腹划过颧骨,皮肤间的热度仿佛视线在游走。
那个感觉复杂又清晰,让人心口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