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盛,集市成了喧闹的漩涡。
吆喝声、討价还价声、铁器碰撞声缠在一起,顺著热风四处扩散。
鲜蔬摊的翠绿、肉铺的暗红、水果摊的艷红,在阳光下亮得晃眼。
领著包裹的林游踩著青石板路缓步穿过人群。
直到在一处集市的僻静角落才停了下来。
一方木桌静静地支在那里。
木桌后。
鬚髮皆白的画匠正挽著青布衣袖低头细细勾勒。
桌上铺著偏黄的宣纸,砚台里研好的墨汁乌黑髮亮,几支狼毫笔浸著不同深浅的顏料。
在画匠前方。
一位妇人抱著孩童坐在木凳上。
身后,领著油纸包的丈夫时不时安抚妇女怀中略显吵闹的稚子。
前方。
那画匠偶尔抬眼打量,隨后细细下笔勾勒。
林游带著吴轩站在远处静静打量没有冒昧靠近打扰。
根据吴轩等人所说。
那位画匠就是顾锦程。
原大理寺卿。
说实话。
在最初听闻这个时候,林游是真有些惊讶。
大理寺卿。
说是位极人臣也不为过。
若不是出了那个意外,他如今的地位即使比之现在的刘丞相也不会有丝毫逊色。
迟了一会儿。
“多谢顾老先生。”
那提著油纸包的男子一边感谢一边给了几枚铜钱。
“不客气,这本就是老夫分內之事罢了。”
顾老先生和善的笑著,同时將画好的宣纸卷了起来。
这纸不是很好,浸墨浸的厉害。
但也因此让它很容易吸乾墨泽,在加上一些小技巧,几乎画好就能捲起来带走。
看著那一家三口说说笑笑地离去,林游才提著包裹,缓步走向画摊。
“这位公子,可是要作画?”
顾老先生抬眼瞧见他,放下手中的毛笔,温和地问道。
林游轻轻摇头:“在下此行,並非为作画而来。”
作画。
形者,神之宅也;神者,形之主。
自前些时日听闻有自己的画像四处扩散后,他便將自己面容上了『锁』。
寻常之人即使是面对面的临摹,也难以將其描绘出来。
“不为作画?”
顾老先生闻言,眉头微蹙,脸上露出几分疑惑。
林游没有直接作答,只是轻声反问:“不知顾老先生,可还记得桃潭?”
“桃潭?”
这三个字入耳,顾老先生瞳孔骤然一缩,眸中飞快掠过一抹错愕,似是被勾起了久远的记忆。
林游並未多做解释,而是抬手解开包裹系带。
里面几枚硕大红润的桃子赫然显露,果皮饱满鲜亮,透著诱人的光泽。
“桃子?”
一旁的吴轩见状,忍不住低呼一声。
他也是此刻才知晓,林游隨身带著的包裹里,装的竟是这般物件。
深秋时节虽有冬桃上市,但眼前这桃子,形色饱满,绝非冬桃那般小巧酸涩的模样,倒像是盛夏时节熟透的珍品,实在透著几分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