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夏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去了东厢房。
蔡大娘坐在炕边,正拿件半新不旧的长衫,用木尺比划着。看到赵夏进来,说道:“药正熬着,我瞧着得空,想给屋里躺着的那娃改几件衣裳。”
赵夏瞧了眼这长衫,认出来是蔡大叔进城才舍得穿的。再看看边上叠放的几件,不由叹口气,回道:“大娘,这些衣服你留着。我家里还有几件旧衣裳,可以改改的。”
蔡大娘瞪了瞪眼,拿木炭条在长衫上画了几笔,拿起剪子一划拉,说道:“几件旧衣服而已,你这样讲,可是和大娘我见外了。”
赵夏咬了咬唇,没敢再吭声。只好帮着蔡大娘打下手,顺便看顾药炉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待药熬好放凉,赵夏对伤者的病情算基本了解了,心里也有了数。
赵夏端着药,跟在蔡大娘身后,一起去了堂屋。
蔡大娘拿个软枕头,正准备给伤者垫上时,不想,却摸了一手血,顿时吓了一跳。
赵夏心口怔了下,天老爷呀,千万别死在家里。
赵夏上前仔细看了会伤者的头,安抚住蔡大娘,两人商量了会,等戚大夫回来肯定来不及,伤又在头上,哪里看得到?!
赵夏想了想,心一横,决定拆了伤者头上的纱布,剃了那伤处的头发看一看。
赵夏不敢耽搁,找到家里剃兽皮用的剃刀,又去厨房打来一盆热水,赶走好奇的桂生、狗儿。
蔡大娘弄了一手血,正慌神,拿着那剃刀,不知如何是好。
赵夏咬了咬牙,接过剃刀,开口道:“大娘,我来吧,我之前没少给桂生捡回来的小动物们剃毛。这次换成人而已,没事,我来吧。”
说着,赵夏小心地拆剪开裹着的纱布,蔡大娘帮着搭把手。
剃毛的手法确实娴熟,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半个脑袋光了,拂开碍眼的头发,伤口很快找到了,一寸多长的伤口斜在耳际往后脑勺的位置。
找到了伤口,而且伤口不算很严重。蔡大娘吁出口气,看了眼继续剃发的赵夏,提醒道:“夏儿,别剃了,给这孩子留点。”
赵夏应了声,停下了手,回道:“那上药吧。”
蔡大娘小心地包扎好伤口,又仔细检查了下周身其他伤处,确定无碍,才给伤者喂药。还不错,一碗药,不费多大的功夫就喂下去了。
蔡大娘放下药碗,笑了笑,说道:“能活的,应该没事。瞧,喂药时,这孩子知道往下咽了,这就有希望了。”
赵夏点了点头,上前几步,接过碗回道:“对呀,应该没事了。大娘,你也忙大半天了。先回去休息,剩下事情先交给我。”
蔡大娘先是不愿意,赵夏就提到了晚上要守夜的事情。蔡大娘想了想,只好答应先回去休息,晚上再来。
许二婶做好了面糊糊,端着送来,给伤者喂完。和赵夏闲话了几句,也被赵夏催促着回家休息了。
赵夏皱着眉,看了会竹床上躺着的人,直叹气,却莫可奈何。现下,这伤者是肯定得留下了,钱,她的钱。底下的日子可怎么办?哎,桂生、狗儿这两个不省心的小子。
赵夏想了想,收拾好手里的东西,洗了洗手,把桂生、狗儿喊到跟前,冷着脸,问道:“说吧,人在哪里捡来的?!把今天的事情前前后后、仔仔细细说清楚。否则,熊娃子,狼崽,还有那对小猴子,我全扔了,不养了。”
一听这话,桂生、狗儿慌了,上前几步,又是作揖又是讨饶。
狗儿怕桂生嘴笨再说错甚么,抢白道:“姐,事情是这样的:一大早,我和桂生哥去林子里捡蘑菇,顺路正好去看看山涧子下的笼箅,想看看有没有鱼。鱼没有,在斜土坡那,捡到这人。
姐,你平日里教我们,做人要对得起自己良心,要多做善事,好事,要与人为善。对吧,我们这样也是做善事呀。姐,你不能扔了黑白,阿旺,来福来贵!你答应过的,要养着牠们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一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砸过来,还都是她教的!赵夏气得头发晕,忍耐着怒火,回道:“那我有没有教过你们:凡事要量力而行?啊,学会用我的话来堵我了?长大了,翅膀硬了不成?知不知道家里的情况?那熊娃子多能吃,一顿吃掉多少,还有,现在直接捡回个半死不活的……”
说着,赵夏回身就想找竹条抽这两小子,钱呀,钱,再这么折腾下去,家非得散了不可。
一看姐姐真的生气了,桂生赶紧往前一扑,抱住赵夏的腿,讨饶道:“姐,你别气。最多,我以后少吃点。别赶牠们走,呜呜……”
人高马大的桂生,哭得稀里哗啦,拿手背胡乱抹着泪水,又不怕姐姐生气,努力压抑自己的哭声,弄得抽抽嗒嗒的。
狗儿瞧准了机会,跟着嗷嗷哭起来,时不时,抬首拿可怜的眼神对着赵夏,低头,继续哭,小可怜似的抹着泪。
因先前人多,一直躲在正房西屋里的熊娃、狼崽,还有那对小猴子歪歪扭扭爬了出来,排排坐地趴到赵夏跟前,一起仰起脑袋,几双乌溜溜的眼睛齐齐看向赵夏,无言地发出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