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秋天,付飞收到了许然的喜帖。
许然多少还是个文艺的人,看重他们这群朋友,特地手写了请柬快递寄过来。
付飞收到喜帖的时候跟被雷劈到一样,第一反应是眼巴巴帮谢泽翀守着的人是什么时候被撬了墙角自己都不知道!
定了定神,付飞捏着精致的请柬翻来覆去地看,心里一边想着谢泽翀有没有收到喜帖,另一边又在好笑许然这妮子同城也要寄快递。
他打算给许然打个电话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许然用快递送喜帖这一举动就说了短期内她并不想面对他们这群老友,但于情于理他都还是得打个电话问问看。
他试着拨了许然的电话,果不其然没打通。定了定神,他给谢泽翀打了过去。
彼时谢泽翀正开着会,付飞的电话他本该摁掉的,但鬼使神差地他就提议中场休息片刻,他去接个电话。
"在干嘛呢?"付飞问。
"开着会训人,付大老板怎么有闲心思给我打起电话来?"
谢泽翀走到窗边,一手在裤兜里摸索着烟,一手握着电话调笑道。
"不跟你开玩笑了,东西收到没?"付飞正色问。
"什么东西?"
"许然的喜帖。"
谢泽翀那头没有说话,付飞听见短暂的空白后,打火机咔哒响了一声。
"没有。"谢泽翀含糊地说。
"同城我今天收到,你应该没那么快。"付飞沉吟,"你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谢泽翀弹弹手里的烟灰,低头用鞋尖拨弄散那些灰烬,轻笑道,"说实话,我现在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
"你他妈就真半点挽回的心思都没有了?"
付飞从大一开始就认识谢泽翀,也眼看着他们那几年的分分合合,就算是近几年的他们俩已经毫无联系了,大学的这一波熟人也都认为他们俩最终还是会走到一块儿的。所以事情到了这儿,付飞怕他们俩都死犟不肯开口,不免得要一再和谢泽翀确认他的心意。
"嗤,喜帖都寄出来了,还能怎么挽回,难不成我去抢婚?"谢泽翀狠狠抽了两口烟,"我还是好好工作,多赚点钱包个大点的红包,肯定比你的要大。"
"我他妈还真是白担心你了。"付飞听他语气平静,也不想再多说什么,闲扯两句就互相挂了电话。
谢泽翀把烟头丢在地上,用鞋底狠狠碾灭,一手插在裤兜中,深深吸了两口气,往外看去。
今日的魔都和平日里、多年前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高楼林立,一样的声色繁华,一样的庸人碌碌、行人匆匆。而此刻的他和昨日的、平日的又有什么不同呢?一样为生计奔波,一样的毫无退路。
谢泽翀在第二天傍晚收到的喜帖,当天晚上大学老友的群就炸开了锅。分布在全国各地的老友们都陆续收到了喜帖,那些远在大洋彼岸的也不甘落寞,强烈要求视频直播婚礼。
许然坦然又不无娇羞地在群里交代了准新郎的底细,大家狂欢似的用表情刷着群,谢泽翀抱着手机静静窥屏了一整晚。
没有人注意他没说一句话,这很好。对于老友们而言,他和许然的那一页,早已翻了过去,希望对许然而言也是如此。
谢泽翀暗想。
他的这种圣母式心理在两天后被丸子的一句话拆穿。
"嘴上说得好听,希望许然完全把前尘旧事都翻篇了,你自己心里希望的其实还是她能记得你,记得以前的事。要真都不在意了,就别他妈嘴上天天挂着以前对不住你这种话了,搞得谁乐意听,谁要对你痴心到底似的。除了说'恭喜'和掏红包之外,其他的事全都靠边站!德性!"
这话是在他得知丸子要给许然当伴娘后,他给丸子打电话时听到的。
丸子一通毫不留情的骂并没有让谢泽翀退缩,他照旧是死气白赖地叮嘱丸子好好照顾许然,后者啐了他一句:"要你婆妈什么!人家老公自己会交代,你包个大红包就好,没十万别来!"
挂了电话,谢泽翀忍不住苦笑,心想女人倒戈真是分分钟的事。
许然婚礼的前一日,谢泽翀休了年假从上海飞回武汉,住在付飞汉口的家里。
付飞白天上班,他就睡到自然醒,搭了地铁回武昌去转悠一个白天。学校附近的小吃街早几年就被拆了重建,谢泽翀逛着逛着发现学生时代许然很喜欢的一家石锅拌饭竟然还在营业,门面招牌都一如往年。他踏进店内要了一份招牌石锅拌饭,辣酱和着米饭拌在一起的时候,他忽然想起许然拌饭总是烫到手。
回忆在瞬间一拥而上,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他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咀嚼两口,发现味道和记忆中的相去甚远。
物似人非四个字不免涌上心头。
许然的婚礼定在下午,谢泽翀窝在付飞家的沙发上玩了一整天的手机游戏。
下午三点点多,蓬头垢面的谢泽翀起身梳洗,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之后,付飞也提早下班回来了。
"你包多少?"付飞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门边杵着玩游戏的谢泽翀。
谢泽翀眼皮都不抬一下,从西服口袋里掏了一张卡出来晃了晃。
"操!你他妈别坏规矩啊!"付飞当下就炸了,张嘴就骂。
"我和你们不一样。"谢泽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