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着妻家,后来略闻得廉访欺心赚骗之事,越加心里不安,见了小舅子十分亲热。
商小姐见兄弟小时母子伶仃,而今长大知事,也自喜欢他。所以成之在横州衙内,
但是小舅子来,千欢万喜,上百两送他,姐姐又还有私赠,至于与人通关节得钱
的在外。来一次,一次如此。功父奉着寡母过日,靠着贾家姐姐、姐夫恁地扶持,
渐渐家事丰裕起来,在临贺置有田产庄宅,广有生息。又娶富人之女为妻,规模
日大一日,不似旧时母子旅邸荒凉景况。过了几时,贾成之死在官上,商小姐急
差人到临贺接功父商量后事。诸凡停当过,要扶柩回葬,商功父撺掇姐姐道:
“总是德庆也不过客居,原非本籍。我今在临贺已立了家业,姐姐只该同到临贺
寻块好地,葬了姐夫,就在临贺住下,相傍做人家,也好时常照管,岂非两便?”
小姐道:“我是女人家,又是孑身孀居,巴不得依傍着亲眷。但得安居,便是住
足之地。那德庆也不是我家乡,还去做甚?只凭着兄弟主张,就在临贺同住,周
全得你姐夫入了土,大事便定,吾心安矣。”
元来商小姐无出,有媵婢生得两个儿子,绝是幼小,全仗着商功父提拨行动。
当时计议已定,即便收拾家私,一起望临贺进发。少时来到,商功父就在自己住
的宅边,寻个房舍,安顿了姐姐与两个小外甥。从此两家相依,功父母亲与商小
姐两人,朝夕为伴,不是我到你家,便是你到我家,彼此无间。商小姐中年寡居,
心贪安逸,又见兄弟能事,是件周到停当,遂把内外大小之事,多托与他执料。
钱财出入,悉凭其手,再不问起数目。又托他与贾成之寻阴地,造坟安葬,所费
甚多。商功父赋性慷慨,将着贾家之物作为己财,一律挥霍。虽有两个外甥,不
是姐姐亲生,亦且是乳臭未除,谁人来稽查得他?商功父正气的人,不是要存私,
却也只趁着兴头,自做自主,象心象意,那里还分别你的我的?久假不归,连功
父也忘其所以。贾廉访昔年设心拐去的东西,到此仍还与商家用度了。这是羹里
来饭里去,天理报复之常,可惜贾廉访眼里不看得见。
一日,商功父害了伤寒症候,身子热极。忽觉此身飘浮,直出帐顶,又升屋
角,渐渐下来,恣行旷野。茫茫恰象海畔一般,并无一个伴侣。正散荡间,忽见
一个公吏打扮的走来,相见已毕,问了姓名。公吏道:“郎君数未该到此。今有
一件公事,郎君合当来看一看,请到府中走走。”商功父不知甚么地方,跟着这
公吏便走。走到一个官府门前,见一个囚犯,头戴黑帽,颈荷铁枷,絣在西边
两扇门外。仔细看这门,是个狱门。但见阴风惨惨,杀气霏霏。只闻鬼哭神号,
不见天清日朗。狰狞隶卒挨肩立,蓬垢内囚徒侧目窥。凭教铁汉消魂,任是狂夫
失色。商功父定睛看时,只见这囚犯絣处,左右各有一个人,执着大扇相对
而立。把大扇一挥,这枷的囚犯叫一声“啊呀!”登时血肉糜烂,淋漓满地,连
囚犯也不见,止剩得一个空枷。少歇须臾,依然如旧。功父看得浑身打颤,呆呆
立着。那个囚犯忽然张目大呼道:“商六十五哥,认得我否?”功父仓卒间,不
曾细认,一时未得答应。囚犯道:“我乃贾廉访也。生前做得亏心事颇多,今要
一一结证。诸事还一时了不来,得你到此,且与我了结一件。我昔年取你家财,
阳世间偿还已差不多了,阴间未曾结绝得。多一件多受一样苦,今日烦劳你写一
供状,认是还足,我先脱此风扇之苦。”说罢,两人又是一扇,仍如起初狼籍一
番。
功父好生不忍,因听他适间之言,想起家里事体来道:“平时曾见母亲说,
向年间被人赚去家资万两,不知是谁。后来有人传说是贾廉访,因为亲眷家,不
信有这事。而今听他说起来,这事果然真了,所以受此果报。看他这般苦楚,吾
心何安?况且我家受姐夫许多好处,而今他家家事见在我掌握之中,元来是前缘
合当如此。我也该递个结状,解他这一桩公案了。”就对囚犯说道:“我愿供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