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取乐得一回,就双手送掉了这些东西,我愿毕矣。”郑十道:“这等,不要
高声,悄悄地随着我来,看相个机会,慢慢插将下去。切勿惊散了他们,便不妙
了。”
沈将仕谨依其言,不敢则一声。郑十拽了他手,转湾抹角,且是熟溜,早已
走到了聚赌的去处。诸姬正赌得酣,各不抬头,不见沈将仕。郑十将他捏一把,
扯他到一个稀空的所在站下了。侦伺了许久,直等两下决了输赢会稍之时,郑十
方才开声道:“容我每也掷掷儿么?”众女抬头看时,认得是郑十。却见肩下立
着个面生的人,大家喝道:“何处儿郎,突然到此?”郑十道:“此吾好友沈大
官人,知卿等今宵良会,愿一拭目,幸勿惊讶。”众女道:“主翁与汝等通家,
故彼此各无避忌。如何带了他家少年来搀预我良人之会?”一个老成些的道:
“既是两君好友,亦是一体的。既来之,则安之,且请一杯迟到的酒。”遂取一
大卮,满斟着一杯热酒,奉与沈将仕。沈将仕此时身体皆已麻酥,见了亲手奉酒,
敢有推辞?双手接过来,一饮而尽,不剩一滴。奉酒的姬对着众姬笑道:“妙人
也,每人可各奉一杯。”郑十道:“列位休得炒断了掷兴。吾友沈大官人,也愿
与众位下一局。一头掷骰,一头饮酒助兴,更为有趣。”那老成的道:“妙,妙。
虽然如此,也要防主人觉来。”遂唤小鬟:“快去朝议房里伺候。倘若睡觉,亟
来报知,切勿误事!”小鬟领命去了。
诸女就与沈将仕共博,沈将仕自喜身入仙宫,志得意满,采色随手得胜。诸
姬头上钗饵首饰,尽数除下来作采赌赛,尽被沈将仕赢了。须臾之间,约有千金。
诸姬个个目睁口呆,面前一空。郑十将沈将仕扯一把道:“赢够了,歇手罢!”
怎当得沈将仕魂不附体,他心里只要多插得一会寡趣便好,不在乎财物输赢,那
里肯住?只管伸手去取酒吃,吃了又掷,掷了又吃,诸姬又来趁兴,奉他不
休。沈将仕越肉麻了,风将起来,弄得诸姬皆赤手无稍可掷。
其间有一小姬年最小,貌最美,独是他输得最多。见沈将仕风风世世,连掷
采骰,带着怒容,起身竟去。走至房中转了一转,提着一个羊脂玉花樽到面前,
向桌上一棨道:“此瓶值千缗,只此作孤注,输赢在此一决。”众姬问道:“此
不是尔所有,何故将来作注?”小姬道:“此主人物也。此一决得胜固妙,倘若
再不如意,一发输了去,明日主人寻究,定遭鞭捶。然事势至此,我情已极,不
得不然!”众人劝他道:“不可赶兴,万一又输,再无挽回了。”小姬怫然道:
“凭我自主,何故阻我?”坚意要掷。众人见他已怒,便道:“本图欢乐,何故
到此地位?”沈将仕看见小姬光景,又怜又爱,心里踌躇道:“我本意岂欲赢他?
争奈骰子自胜。怎生得帮衬这一掷输与他了,也解得他的恼怒;不然,反是我杀
风景了。”
看官听说,这骰子虽无知觉,极有灵通,最是跟着人意兴走的。起初沈将仕
神来气旺,胜采便跟着他走,所以连掷连赢。歇了一会,胜头已过,败色将来;
况且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情愿认输,一团锐气已自馁了十分了;更见那小姬气忿
忿,雄纠纠,十分有趣,魂灵也被他吊了去。心里忙乱,一掷大败。小姬叫声:
“惭愧!也有这一掷该我赢的。”即把花樽底儿朝天,倒将转来。沈将仕只道止
是个花樽,就是千缗,也赔得起。岂知花樽里头尽是金钗珠琲塞满其中,一倒倒
将出来,辉煌夺目,正不知多少价钱,尽该是输家赔偿的。沈将仕无言可对。郑、
李二人与同诸姬公估价值,所值三千缗钱。沈将仕须赖不得,尽把先前所赢尽数
退还,不上千金。只得走出叫家僮取带来箱子里面茶券子二千多张,算了价钱,
尽作赌资还了。
说话的,“茶券子”是甚物件,可当金银?看官听说,“茶券子”即是“茶
引”。宋时禁茶榷税,但是茶商纳了官银,方关茶引,认引不认人。有此茶引,
可以到处贩卖。每张之利,一两有余。大户人家尽有当着茶引生利的。所以这茶
引当得银子用。苏小卿之母受了三千张茶引,把小卿嫁与冯魁,即是此例也。沈
将仕去了二千余张茶引,即是去了二千余两银子。沈将仕自道只输得一掷,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