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二女道:“正是。”四儿道:“这个是钱朝奉家哥子。”二女道:“为何
日日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四儿道:“他到学堂中去读书。姑娘问他怎的?”
二女笑道:“不怎的,我们看见问问着。”四儿年纪虽小,倒是点头会意的人,
晓得二女有些心动,便道:“姑娘喜欢这哥子,我替你们传情,叫他来耍耍何如?”
二女有些羞缩,多红了脸,半晌方才道:“你怎么叫得他来?”四儿道:“这哥
子在书房中,我时常挑担去卖糖,极是熟的。他心性好不风月!说了两位姑娘好
情,他巴不得在里头的。只是门前不好来得,却怎么处?”二女笑道:“只他肯
来,我自有处。”四儿道:“包管我去约得来。”二女就在汗巾里解下一串钱来,
递与四儿道:“与你买果子吃。烦你去约他一约,只叫他在后边粪场上走到楼窗
下来,我们在楼上窗里抛下一个布兜,兜他上来就是。”四儿道:“这等,我去
说与他知道了,讨了回音来复两位姑娘。”三个多是孩子家,不知甚么利害,欢
欢喜喜各自散去。四儿走到书房来寻钱小官,撞着他不在书房,不曾说得,走来
回复。把锣敲得响,二女即出来问,四儿便说未得见他的话。二女苦央他再去一
番,千万等个回信。四儿去了一会,又走来道:“偏生今日他不在书房中,待走
到他家里去与他说。”二女又千叮万嘱道:“不可忘了。”似此来去了两番。
对门有一个老儿,姓程,年纪七十来岁,终日坐在门前一只凳上,朦胧着双
眼,看人往来。见那卖糖的四儿在对门这家去了又来,频敲糖锣;那里头两个女
人,但是敲锣,就走出来与他交头接耳。想道:“若只是买糖,一次便了,为何
这等藤缠?里头必有缘故。”跟着四儿到僻净处,便一把扯住问道:“对门这两
个女儿,托你做些甚么私事?你实对我说了,我与你果儿吃。”四儿道:“不做
甚么事。”程老儿道:“你不说,我只不放你。”四儿道:“老人家休缠我,我
自要去寻钱家小哥。”程老儿道:“想是他两个与那小官有情,故此叫你去么?”
四儿被缠不过,只得把实情说了。程老儿带着笑说道:“这等,今夜若来就成事
了。”四儿道:“却不怎的。”程老儿笑嘻嘻的扯着四儿道:“好对你说,作成
了我罢。”四儿拍手大笑道:“他是女儿家,喜欢他小官,要你老人家做甚么?”
程老儿道:“我老则老,兴趣还高。我黑夜里坐在布兜内上去了,不怕他们推了
我出来。那时临老入花丛,我之愿也。”四儿道:“这是我哄他两个了,我做不
得这事。”程老儿道:“你若依着我,我明日与你一件衣服穿;若不依我,我去
对他家家主说了,还要拿你这小猴子去摆布哩!”四儿有些着忙了,道:“老爹
爹果有此意,只要重赏我,我便假说是钱小官,送了你上楼罢。”程老儿便伸手
腰间,钱袋内摸出一块银子来,约有一钱五六分重,递与四儿道:“你且先拿了
这些须去,明日再与你衣服。”四儿千欢万喜,果然不到钱家去,竟诌一个谎,
走来回复二女道:“说与钱小官了,等天黑就来。”二女喜之不胜,停当了布匹
等他,一团春兴。
谁知程老儿老不识死,想要剪绺。四儿走来回了他话,他就呆呆等着日晚。
家里人叫他进去吃晚饭,他回说:“我今夜有夜宵主人,不来吃了。”磕磕撞撞,
撞到粪场边来。走到楼窗下面,咳嗽一声。时已天黑不辨色了,两女听得人声,
向窗外一看,但见黑魆魆一个人影。料道是那话来了,急把布来每人捏紧了一头,
放将中段下去。程老儿见布下来了,即兜在屁股上坐好。楼上见布中已重,知是
有人,扯将起来。那程老儿老年的人,身体干枯,苦不甚重。二女趁着兴高,用
力一扯,扯到窗边。要伸手扶他,楼中火光照出窗外,却是一个白头老人,吃了
一惊。手臂索软,布扯不牢,一个失手,程老儿早已头轻脚重,跌下去了。二女
慌忙把布收进,颤笃笃的关了楼窗,一场扫兴,不在话下。
次日,程老儿家见家主夜晚不回,又不知在那一家宿了,分头去亲眷家问,
没个踪迹。忽见粪场墙边一个人死在那里,认着衣服,正是程翁。报至家里,儿
子每来看着,不知其由。只道是老人家脚蹉,自跌死了的。齐哭着,扛抬回去,
一面开丧入殓,家里嚷做一堆。那卖糖的四儿还不晓得缘故,指望讨夜来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