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备着一席酒,以谢孝为名,单请着吕使君。吕使君闻召,千欢万喜,打扮得十
分俏倬,趋过船来。孺人笑容可掬,迎进舱里,口口称谢。三杯茶罢,安了席,
东西对坐了,小女儿在孺人肩下打横坐着。那女儿只得十来岁,未知甚么头脑,
见父亲在时往来的,只说道可以同坐吃酒的了。船上外水的人,见他们说的多是
一口乡谈,又见日逐往来甚密,无非是关着至亲的勾当,那管其中就里?谁晓得
借酒为名,正好两下做光的时节。正是:茶为花博士,酒是色媒人。两人饮酒中
间,言来语去,眉目送情,又不须用着马泊六,竟是自家觌面打话,有什么不成
的事?只是耳目众多,也要遮饰些个。看看月色已上,只得起身作别。使君道:
“匆匆别去,孺人晚间寂寞,如何消遣?”孺人会意,答道:“只好独自个推窗
看月耳。”使君晓得意思许他了,也回道:“月色果好,独睡不稳,也待要开窗
玩月,不可辜负此清光也。”你看两人之言,尽多有意,一个说开窗,一个说推
窗,分明约定晚间窗内走过相会了。
使君到了自家船中,叫心腹家僮分付船上:“要两船相并帮着,官舱相对,
可以照管。”船上水手听依吩咐,即把两船紧紧贴着住了。人静之后,使君悄悄
起身,把自己船舱里窗轻推开来。看那对船时节,舱里小窗虚掩。使君在对窗咳
嗽一声,那边把两扇小窗一齐开了。月光之中,露出身面,正是孺人独自个在那
里。使君忙忙跳过船来,这里孺人也不躲闪。两下相偎相抱,竟到房舱中床上,
干那话儿去了。一个新寡的文君,正要相如补空;一个独居的宋玉,专待邻女成
双。一个是不系之舟,随人牵挽;一个如中流之楫,惟我荡摇。沙边氵鸡氵鶒好
同眠,水底鸳鸯堪比乐。
云雨既毕,使君道:“在下与孺人无意相逢,岂知得谐夙愿,三生之幸也!”
孺人道:“前日瞥见君子,已使妾不胜动念。后来亡夫遭变,多感周全。女流之
辈,无可别报,今日报以此身。愿勿以妾自献为嫌,他日相弃,使妾失望耳。”
使君道:“承子不弃,且自欢娱,不必多虑。”自此朝隐而出,暮隐而入,日以
为常,虽外边有人知道,也不顾了。
一日正欢乐间,使君忽然长叹道:“目下幸得同路而行,且喜蜀道尚远,还
有几时。若一到彼地,你自有家,我自有室,岂能常有此乐哉?”孺人道:“不
是这样说。妾夫既身亡,又无儿女,若到汉州,或恐亲属拘碍。今在途中,惟妾
得以自主,就此改嫁从君,不到那董家去了,谁人禁得我来?”使君闻言,不胜
欣幸道:“若得如此,足感厚情。在下益州成都郫县自有田宅庄房,尽可居住。
那是此间去的便道,到得那里,我接你上去住了,打发了这两只船。董家人愿随
的,就等他随你住了;不愿的,听他到汉州去,或各自散去。汉州又远,料那边
多是孤寡之人,谁管得到这里的事?倘有人说话,只说你遭丧在途,我已礼聘为
外室了,却也无奈我何!”孺人道:“这个才是长远计较。只是我身边还有这小
妮子,是前室祝氏所生,今这个却无去处,也是一累。”使君道:“这个一发不
打紧。目下还小,且留在身边养着。日后有人访着,还了他去。没人来访,等长
大了,不拘那里着落了便是,何足为碍?”
两人一路商量的停停当当。到了郫县,果然两船上东西尽情搬上去住了。可
惜董家竹山一任县令,所有宦资连妻女,多属之他人。随来的家人也尽有不平的,
却见主母已随顺了,吕使君又是个官宦,谁人敢与他争得?只有气不伏不情愿的,
当下四散而去。吕使君虽然得了这一手便宜,也被这一干去的人各处把这事播扬
开了。但是闻得的,与旧时称赞他高谊的,尽多识他没行止,鄙薄其人。至于董
家关亲的见说着这话,一发切齿痛恨,自不必说了。
董家关亲的,莫如祝氏最切。他两世嫁与董家。有好些出任的在外,尽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