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影对临忌向来颇有好感,记忆中她这位师兄一直是个极聪明的人,虽然有些吊儿郎当,做事却极其有分寸,并不令人讨厌。
除了聪明绝顶,临忌还有一个好,便是和他在一起会觉得无比自在,永远不必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失礼或是出格的事,因为她这位师兄比谁都不在乎凡俗规矩,往那里一站一笑,便是活脱脱的“不正经”本人。..
醉影一见他,便要站起来,却看见白脂融的眉头皱得更紧。她直觉脂姨不太喜欢师兄,可她做事向来只有两种模式——若是自己懒得拿主意或是觉得无所谓的,就随便别人帮她拿主意,比如此时要不要跟临慧出去,她真的不太在意;若是她自己想拿主意的,便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比如此刻她想和临忌“借一步说话”。..
醉影佯装看不懂白脂融的脸色,温软一笑,轻声道:“脂姨,我去和师兄说几句话。”
这其实没什么,只是白脂融素来不喜欢临忌,心中便下意识地不愿意醉影和他走得太近。可她知道临忌和醉影的师兄妹关系,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得拧着眉点了点头。..
醉影便无视临慧径直起身出去了,跟着临忌往人相对少一些的地方走去,见临忌暂时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便道:“我在帝都中听说过一些关于师兄的传言。”..
“嗯?”临忌一挑眉,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传言?”..
“师兄大概也知道的,都不是什么好传言。”醉影叹息道,“我与师兄也算是相识多年,你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白泓翼收过不少徒弟,称得上一句“桃李满天下”,只是别人收徒弟都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辈分的,即使年纪再小,早拜师的辈分理当高一些;偏偏这位白族族长不按常理出牌,从来不分什么“大徒弟”、“二徒弟”,只要拜入他门下,便按着年纪算辈分,年纪大的便是师姐、师兄。..
临忌偏头,正好与醉影对视,在少女清澈明亮的眸中,他刻意隐藏的一切仿佛顷刻间无所遁形。临忌脚步微顿,朝她微微一笑:“小师妹,太聪明有时候未必是好事。”..
说完他又觉得这话不太符合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对心思灵敏通透的醉影说这些,未免过于虚伪,他自己想想也不禁失笑:“不过聪明总比笨的好,至少更招人喜欢一些。”
醉影也笑:“师兄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么?”..
“不是。”临忌坦然道,“我是想问问你日后有何打算——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是吧?”
醉影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最初她留在王府是为了养伤,可如今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继续留在燕宁王府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师兄,”醉影沉默片刻,轻声道,“你大约也知道,我被师父逐出白灵岛,如今是无处可去了。”
临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这个墨玉和他说过。
“虽然师父没再派人……赶尽杀绝,可也许只是顾忌此处是天子脚下,第一次失败,第二次便很难再下手。”醉影略带苦涩地道,“也兴许师父是顾忌我住在燕宁王府,上次黑衣人误伤墨玉哥哥,这必然不是师父的本意,师父……是很喜欢很疼爱墨玉哥哥的。”
“是么?”临忌轻“啧”了一声,听见最后一句,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连醉影也知道的事他居然不知道,究竟谁和墨玉更亲近啊。
“若是离开燕宁王府,我也没有什么好去处了。”醉影忽然笑了,“不过师兄不必担心,即便住在王府中我也不会纠缠墨玉哥哥,我说过的,墨玉哥哥并非我的良人,只是小时候不懂事罢了。”
临忌自然知晓他这位师妹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不担心这个,正要说什么,醉影又轻声道:“虽说还没有想好去处,可我不会一直留在王府,这里……终究不是我该留的地方,我不适合这里,等过段日子……”
她话音未落,临忌忽然顿住脚步,同时伸手在她前方虚拦了一把。醉影心有所感,立即噤声站住,沿着临忌的目光看去。
许是为了应对“赏花大会”这个主题,寻缘苑中每一处都能看见花,如今他们正好走到一个人较少的地方,来来往往的大多是侍女宫婢,脚步轻而快,见到他们便低眉顺眼地无声施个礼,紧接着继续匆匆往前走,训练十分有素。
醉影定睛一看,只见不远处站着个男子,所站的位置颇为隐蔽,正背对他们,好似在专心观察什么。
临忌一眼便认出了那是沈长居,和墨玉关系十分要好,他家阿玉和这人在一起时似乎总会特别高兴。想到这一点,临忌颇有些不是滋味地一眯眼,忽然便不太痛快了。
从他的角度看,自然也能望见沈长居在看什么,那是三皇子临恕……和一名女子。
临忌好一会儿才认出那女子是谁,若是他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赵家的嫡小姐赵染颜。
临恕和赵染颜的关系显然极其亲密,赵小姐霞染双颊,略带羞赧地将什么东西递给临恕,临恕珍而重之地接过,眼中含着笑,饱含宠溺地对赵染颜说了句什么。
临忌仔细分辨了一下他们的口型,恰在这时,沈长居动了一下,似乎要转身离开。临忌立即后退几步,醉影向来聪慧过人,几乎和他同时退后躲藏起来。
临忌若有所思地一垂眸,低声道:“师妹,我们也该回去了。”
墨玉没想到自己最后竟是靠于隽才这二愣子才摆脱了一干姑娘,看着这人心直口快地气跑了一帮权贵小姐,他由衷地感到敬佩,甚至隐隐有一些羡慕。
“离修,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才让她们欺负。”赶跑一帮姑娘后,于隽才颇有成就感地晃晃脑袋,煞有介事地评论道。
墨玉不知道自己怎的便成了“被欺负”,有些啼笑皆非。一旁的临愈笑道:“隽才,依我看你要向离修学习才是,像你这样对姑娘,日后可没有姑娘愿意嫁你。”
临愈是当今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弟弟,在一众皇子当中排行第八,年纪比临忌要小几个月。这位八殿下其实也是个锋芒耀眼的,论聪明才智不比他那位太子哥哥逊色多少,只是从来不把朝政放在心上,心中只装得下花前月下、诗酒花茶。
墨玉一度觉得和八皇子挺投缘的,只是碍于他是太子的胞弟,不敢与之走得太近。
墨玉与临愈、于隽才同行,一起来到寻缘苑,在侍女的引领下找到他娘所在的凉亭。走进凉亭中,内里却只有白楚和几个丫鬟,白脂融和醉影不知所踪。
墨玉问过白楚,才知道他娘到隔壁某位夫人的凉亭中去了,白楚不愿意去凑热闹,便独自留在这里。
“醉儿呢?”墨玉又问。
白楚拿着才咬了一口的糕点,面无表情地道:“醉儿那位师兄有话要和她说,他们便一同出去了。”
墨玉:“……”
他一听便知道这“师兄”是谁了,一时无言。临愈和于隽才大约也是无聊,一直跟在他身边,听见凉亭中只有墨玉的声音和另一个冷冷清清的女声,知晓没有长辈在里面,临愈便有些按捺不住好奇,掀起轻纱看了一眼那清冷女声的主人。
白楚察觉他的举动,抬眼冷淡地看了看临愈,眉目间带着与生俱来的锐利,那是一种带刺般的眼神,这少女——和帝都中惯养在温室中的娇花本就迥然不同。
临愈猝不及防地与之对视,眸中不禁闪过一抹惊艳,只觉得新鲜极了,不自觉地上前一步,微笑道:“在下临愈,斗胆一问小姐芳名。”.
白楚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依旧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