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之前,原来是没什么声音的。只有喉咙里的一口血,和着一口气,发出“嗬嗬”的响动,像是破旧的风箱,再也拉不出风来。
一个人的生命,就是这样一口气。
散了,就没了。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也停了。
那个人身上有一种很干净的香气,像雪,又像梅花。
有这种香气的,通常是女人。
漂亮的女人。
一身红衣的红姨,就站到了他的身侧。
她的红,是这片死寂的黑暗里唯一的一抹颜色。
像是一滴落在雪地上的血,又像是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鬼火。
她的目光越过了曹观起的肩头,她看着崖下。
一座巨大的囚笼。
火把将那里照得如同白昼。
人杀人。
为了活下去。
这种事,她见过太多次。看多了,就和看街边的戏班子耍猴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耍猴来得有趣。
猴子,至少不会自以为是。
而人,总会。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垂死挣扎的“好苗子”,甚至懒得在那个叫姜东樾的快剑上,或是那个叫裴麟的毒蛇身上停留。
在她眼里,他们和被踩死的蚂蚁,唯一的区别,只是死得热闹一些。
她只对身边这个瞎子有兴趣。
一个她亲手从水牢最深处捞出来的,连名字都快被遗忘的死囚。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那张被伤疤和血污毁掉的脸,平静得像一块石头。
风吹不动,火烧不化。
她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你既已经找到了那个人。”
红姨终于开了口,嗓音清冽:“又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她以为他会说些什么。
可曹观起没有。
他只是微微侧过头,那双空洞的眼眶转向了她的方向。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皮肉。
“我在等人。”
他开口了,声音很平静。
红姨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眸子,终于泛起涟漪。
她有些意外。
“谁?”
“桃子。”
曹观起缓缓吐出这两个字。
甬道里的风,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停了。
红姨忽然笑了。
她的笑容很美,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美得惊心动魄,也冷得刺人骨髓。
“记性倒是不错。”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像一弯新月,却没有半点月光的温柔:“还惦记着你的那个小情人?”
“可惜,无常寺没有回头路。”
她的声音轻描淡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残忍:“无进了死门,是人是鬼,各安天命。她死了,是她的命。”
曹观起也笑了。
“你错了。”
他缓缓摇头,脸上的笑意不减:“她不是人。只是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