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的学生生涯,跟她给人的感觉差不多,可以用波澜不惊来形容。如果硬要让她回忆一下有什么印象深刻的经历,大概就是幼儿园时,同桌欺负她,将她推倒在地,把她的鼻子打破了,留了很多血,她记得她当时哭的很伤心,直到爸爸来学校接她去医院,她还哭的一抽一抽的,上气不接下气。
小学的时候,二年级吧,因为和同桌说悄悄话,被老师点名,在讲台上罚站了一节课,她至今都搞不明白为什么其他老师让同学罚站都是站在教室后面,偏偏就她站在讲台上面对着全班同学,哎,其实她那时脸皮很薄的。这样想着,她小时候话也蛮多的,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寡言,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这样。五年级的时候,她还暗恋他们班的班长(如果可以称之为暗恋),当时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一个人,不仅成绩优异,长的还很好看,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她坐在他后面,平时总会想尽办法跟他聊天,引起他的注意,然而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在升入六年级时结束了,因为不在一个班了。
值得一提的是,林亦小学成绩在班上一直不上不下,每次考试总是在班级中游徘徊,属于那种默默无闻的,老师也不会特别关注的小孩,因此后来也就进了一所本地很普通的初中。但是升入初中以后,她的成绩突然之间就像坐了高铁一样,第一次月考就进了班级前五,到学期结束已经是稳在第一名了。用她妈妈的话说,这孩子上了初中之后,脑子开窍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还是块读书的料。老师像捡到宝似的对她关爱有加,或许对于这种在自己手上成绩节节攀升的学生,有的时候比原本就优秀的学生更让老师有一种成就感。于是,初二时林亦顺理成章的挤进了实验班。有的时候她也自己总结,可能是因为她不偏科吧,没有一科是特别出众的,但是也没有短板,每一科的成绩都恰到好处似的。
然而这就造成了高一下半学期文理分班的时候,她纠结了,她不知道选文科还是理科,好吧,感觉她的人生总是在纠结中度过。那个时候,高考像一座大山压在身上,每天除了学习,她没有特别的消遣,她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喜欢什么,最后还是妈妈说女孩子学文科好,将来可以做一名语文老师,稳定又不复杂。于是她选了文科。更纠结的还在后面,高考后填志愿,她一样毫无头绪,看着那些陌生的专业名称,她感觉无从下手。最后她爸拍板,说学法律,将来做一名法官,听着就很威风。不久她就收到了离家不远的一所政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那个时候,不仅爸妈没有想到,就连沉浸在高考结束的喜悦中的自己也没想到,将来她会成为一名律师。
林亦的大学生涯寥寥几笔就可以概括。高中的时候压抑的太久,做了太久的乖学生,所以进入大学以后,她就慢慢解放天性了。其实也没啥特别,就是林亦这人有点懒,高中时老师管的严,她也没啥偷懒的机会,但是到了大学就不一样啦,环境宽松,父母又不在身边,一下课,不是宅在宿舍,就是偶尔跟舍友一起去超市采购,作业一定得等到最后期限才会想到它,时不时的还要借鉴一下舍友的,导致她的专业课基础很差。早上为了能够多睡一会儿,她常常牺牲掉早饭时间,如果那天没有课,更是变本加厉的,将午饭跟晚饭合起来,赖在宿舍的小床上一直到黄昏,她的胃病就是那个时候养成的。
就像樊杨说的那样,她真的很不会照顾自己。如果不是现在樊杨住在她那里,她需要照顾他,她可能也不会乖乖起来做早餐了,要知道早起对她来说真的很痛苦。等这样混到大四,她猛然间发现,周围的同学都在忙于找工作,考研时,她还在宿舍捧着言情小说抹眼泪。她对自己的未来毫无规划,大学四年悠哉的生活将她的斗志磨得所剩无几,有时她也唾弃这样的自己。她决定考研,幸运的是爸妈没有反对她的决定。她想这辈子唯二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学习中去的就是考研和司法考试了。她重新有了目标,每天过的忙碌而充实,但却幸福。她要庆幸这段痛并快乐的日子,它使得自己可以胜任这一份逐渐喜欢上的,而又充满挑战性的工作。她大概真的老了,花了这老半天的时间在回忆过去。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当你开始回忆的时候,你的心在慢慢变老。
林亦往律所走的时候,接到了樊杨的电话。“林亦,我论文改的差不多了,我们中午出去吃吧,改善一下伙食,你看我最近都瘦了。”
“臭小子,没大没小,喊声姐姐会掉块肉还是咋滴,就知道吃,看你这德行,我真替你学妹们的眼光感到着急。”
“嫉妒啊,没用啊,谁让我这么花见花开呢,哪像你从小到大追求者就那几个,又是这别扭性格,我看以后谁敢娶你。”樊杨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想着,嗯,我敢,不过如果这心思被某人发现,他大概要被扫地出门了,哎,情路注定坎坷啊。
“说来说去就这一句,我妈还没管我呢,就你事多。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收拾你。”
林亦虽然嘴上对樊杨凶巴巴,但是她对樊杨还是不错的,毕竟是小自己3岁的弟弟,她得有点当姐姐的风范不是,而且林亦那么冷清的性格,能够让她完全放开自己而又不觉得不安的人,这世上除了她爸妈,大概就是樊杨了。奇怪吗,明明是比自己小的男生,却让她觉得有安全感。可能这一点林亦自己都没有发觉,她的反射弧一向很长。(在这里同情一下楠竹,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啊)
等林亦将车停在校门口的时候,樊杨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她有时觉得她是不是养了个非常能吃的金毛,怎么这小子每次跟她说话三句不离喊饿呢,她也没亏待他啊。樊杨熟练无比的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嬉皮笑脸的,“我们今天吃火锅吧,夏天吃火锅,最酣畅淋漓了。”
“大中午的吃什么火锅,吃完身上一股味道,很难闻的。”
“没事儿,我不嫌弃你”。
“可是你姐我还没结婚,男朋友还不知道在哪座山上,我得时刻保持形象,免得不小心将未来老公熏走。”
“哟,现在着急了,早干嘛去了,不过我可以替天行道,勉为其难的收了你啊。”
林亦故意用嫌弃的眼神将樊杨从头到脚扫了个遍,“卖相是不错,就是有点小,我不喜欢比自己小的。啊,还是成熟大叔有魅力啊。”
话音刚落,樊杨脸上落寞的神情一闪而过,不过他很快调节,继续跟林亦胡说八道的扯皮。
说起来,林亦也是旷古烁金的奇葩一名了,已经28岁,没谈过恋爱,没接过吻,就是传说中的28岁的老处女,有时想想也是满丢脸的。虽然长得不赖,但是不够明丽,加上那死宅的性子,在陌生人面前不善言辞,有点慢热,有点清高,让大多数对她怀有点非分之想的男士望而却步,职业又是律师,就老给人一种干练女强人的形象。更雪上加霜的是,林亦本人也不是那种会主动跟人联系的人,她老是怕麻烦别人,遇到什么事需要联系对方的,总会在心里纠结:现在这个点,人家大概有事在忙,如果打扰了不太好,还是呆会儿吧。如果事情不急的话,她想她会选择短信联系。她的心理世界总是很丰富,一件简单的小事也能在心里琢磨出许多有的没的。林亦很希望遇到一个男人,是懂她的,她的一个眼神,对方就能知道她需要什么,两个人能够舒服自然的交往,即使不说话也不会尴尬。听起来真的很难实现,她矛盾又纠结,慢热又有点清高,还有那稍微强烈的事业心,以及在相熟的小伙伴面前那颗掩饰不住的逗比的心可能她得孤苦终老了。
火锅店里,林亦已经吃的满头大汗了,挺立的鼻子一吸一吸的,脸颊红润,嘴一直到现在就没停过,坐在对面的樊杨隔着薄薄烟雾满脸笑意的看着她,嗯,这傻大姐还蛮赏心悦目的,要是不那么毒舌就更好了,“刚刚不知道是谁说不想吃火锅的,结果现在吃的比我还起劲,你说过的话是被你下到火锅里面一起吃了吗”。
“那你点了这么多,不吃完的话也太浪费了”。说着手中的筷子第n次的准备伸向面前的热锅里。不过她停下了,因为她不经意间又看到了一个老同学,此刻正站在火锅店门口等人,不是别人,就是前文说到的林亦暗恋过的那个班长大人,苏恪。苏恪也看到她了。林亦看见他正在朝她这个方向走来,微笑着,带着丝偶遇故人的惊喜,她放下筷子,用面纸擦了擦嘴,然后站了起来,伸出手,“班长,好巧,你也来吃火锅啊~”
“嗯,没想到会在这遇到,说起来我们已经有十多年没见了,今天还能遇到,真是缘分”
“林亦,不介绍一下吗。”樊杨心里腹诽着,哪儿冒出来的班长小白脸,笑得这么不怀好意,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其实人苏恪只是出于社交礼节的浅笑,樊杨可把人冤枉了。哎,他对于林亦,总是没有安全感的。他比她小3岁,还有一个多月才毕业,但是林亦已经在社会上奋斗了3年,他们朝夕相处了这么久,他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可以向她表露自己的心思,她还跟他说过不喜欢比自己年龄小的男生,每次看着他的时候,总是用一种过来人的眼光,他知道,她觉得他幼稚,年轻,单纯,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她可能都不会看他一眼,以看一个男人的方式。他跟她之间的距离有尼罗河那么长,他要怎样才能跨过去,到达她的身边。此刻的樊杨有一点不合时宜的灰心。
“这是我们小学的班长,苏恪。这是邻居家的弟弟,樊杨。”
“你好。”
“你好。”樊杨微笑着打招呼。在外人面前,他总是把个人感情控制的很好,这一点跟林亦很像,他们两个都不是感情外放的人。
“我的朋友来了,我们下次再聊,拜拜。”
等林亦跟樊杨吃完火锅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2点了,正是一天中太阳最大的时候。天太热,人也蔫蔫的,他们两个难得意见一致的决定还是回家窝着。每当这个时候,林亦就会在心里感慨,做律师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时间比上班族灵活。
现在他们已经在凉爽的客厅,各自霸占着熟悉的位置,软泥一样歪在沙发上。
“哎,今天那个苏恪,你们都十几年没见了,你还能一眼认出他。”
“那是,我记忆力好着呢,再说了,想当年年少无知的我还暗恋过他一段时间,不过后来升学不在一个班了,就这样草草结束了。不过话说姐的眼光总是这么好,这么多年过去,苏恪还是这么的......温润如玉。”
“你?暗恋?看不出来,你还会做这事。那现在呢,你还对他有非分之想吗?”
“没有啊,要不是今天遇到,这事都快要淹没在记忆的长河里了。而且那是非分之想吗?就是小时候对班上的成绩优异又长相出众的男生的一种爱慕吧,你敢说你小学的时候没喜欢过你们班漂亮的女班长或者学习委员?”
“怎么可能,我是属于你刚刚说的那一类男生,都是人爱慕我,嘿嘿嘿。”
“你这表情可真欠扁。”
其实樊杨是在心里偷着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