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旗牌官慌慌张张地冲进中军大帐。
“报……报告将军!”
主帐正中坐着一个披着雪狐裘的男子。极北秋末的冷风灌入大帐中,将男子的长发撩起,他却纹丝未动,一双凤目仍闲淡地盯着手中的书卷。
旗牌官看到他冷淡的神色,顿时觉得自己也连带着冷静不少。
“暗哨来报,敌军今夜沿涵水向南进军。”
帐中的男子依旧面沉似水,翻了一页书继续看起来,似乎在他看完这卷书之前,没有任何人可以打扰他。
“将军!将军!”旗牌官看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禁着急起来,“敌军星夜急进必有所图……”
“喂喂喂!你家风流倜傥的将军贺承言在这呢!”一个男子从右侧的寝帐中挑帘而出,只见他穿着一件绣着金色如意祥云图的淡紫色睡袍,和几案后那位披着雪狐裘的男子相比,显得煞是花哨轻佻。
旗牌官愣在当场。突然想起有老兵跟他讲过军中有个用兵如神喜穿白衣的军师程景宣,只是见过的人不多,想来就是披着雪狐裘的这位公子了。
贺承言拎起搭在地上的雪狐裘往看书男子的身上掖了掖,大喇喇地挤坐在程景宣旁边。
“你是新来的旗牌官吧。接着说啊,星夜急进,怎么了?”贺承言随口问着,一双虎目却看着桌上的一盘新鲜水果。
旗牌官很无奈,一个军师冷淡寡言,好容易盼来了将军又是这么个玩世不恭的样子,只好低着头继续说道:“我军不擅水战,敌军星夜进攻,一旦攻破赤石峡谷,我军北方防线岌岌可危。”
贺承言正用随身的匕首插起一个关中雪梨吃的津津有味,无所谓地边吃边道:“他们到哪了?”
“距赤石峡谷不足十里!”
贺承言闻言一惊,插在匕首上的雪梨应景儿地掉到了桌子上。
程景宣终于看完了手中的书卷,白皙修长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涵水边勾画了几下。
“佯攻赤石,实取柏原。”声音清冷得淡漠,竟无一字冗余。
贺承言闻言,拍手称妙,随手扔给旗牌官一块令牌:“赤石峡谷易守难攻,一百精兵足以。就派你去守峡吧。”
旗牌官第三次愣了愣,领命退出大帐,心道:“人人都说我们这位将军行事不拘一格,这何止是不拘一格啊,完全是随心所欲么!”
贺承言回手拿起木架上铁青色的铠甲,边穿边道:“我是真的呆腻了这关北苦寒之地,孤立无援。”
贺承言见程景宣没搭话,转了话题道:“近来州北关守将突然有眼色起来,频频给咱们北汉营送些关内雪梨,你正好多吃些,免得到了冬日又咳嗽,很是影响本将军的心情。我先去柏原布兵,你等我明早大捷的战报吧!”
程景宣看了眼桌上的雪梨,默然不语。这世间哪有无缘无故的好处,想来是贺承言的父亲贺牧在西南又打了胜仗。
翌日清晨,程景宣觉得北汉营中冷清异常,细想来,原来是今早没有贺承言在耳边聒噪。
日值正午,既没有兵卒归来,又没有战报消息。程景宣正盘算着骑马出营探个究竟,只见一人一骑直冲中军帐而来,正是昨夜汇报敌军战况的旗牌官。
他还未到程景宣面前,人已从马上跌落下来。
程景宣见旗牌官浑身是土,双肩和手臂上受了多处刀伤,显然是被人前后夹击造成的。
“将军被围……”旗牌官一句话没说完就晕倒在地,手中还紧紧攥着调兵的令牌。
程景宣心中诧异,表面却不动声色,只是点齐一千精兵向柏原奔去。
州北关以北气候恶劣,只因近几年总有胡人滋扰生事,朝廷才派北汉营在此驻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