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人人只传,皇上在合欢树下站了一宿,却不知为何事风露立中宵,因此一时间谣言纷起,各执一词,传着传着,这罪名竟落到了玉儿头上。
雅兰一惊一乍地跑进来时,海兰珠正低头咬丝线。
“主子,您还有心情做针线啊?”
“什麽事?”海兰珠看着她额上滑下的汗珠子,有趣地笑笑。
“您还笑得出来,皇上这几日本在书房养病,也不知道清宁宫使了什麽招数,竟把皇上请过去了。”雅兰不忿道。
“雅兰,皇后是皇上的妻子,那是应当的。”
雅兰忍不住抱怨:“若是您这几日殷勤些,像其他娘娘一样往书房多跑几趟,这会儿皇上就该摆驾关雎宫了,谁不知道,这关雎宫才是……”
“雅兰……”海兰珠拍桌子,语气重了些,“才规矩几日,怎的又故态复萌,变得口无遮拦了?”
雅兰知错地努努嘴。
“你就别埋怨了。”雅周端着叠好的衣服,走到衣柜旁,一边放衣服,一边道,“你没看到主子这几日熬夜赶衣服吗?眼圈都给熬红了。”放好衣服后,柜子门都没关,便走到海兰珠身旁,也忍不住抱怨道:“主子,您这时候还惦记着庄妃娘娘,可这几日也没见她来呀,平时跑得倒殷勤……”
“住口!海兰珠怒道。
雅兰赶忙插话道:“这可不能怪庄妃娘娘,那是因为……”
“让主子说,”雅周赌气,咚得一声跪在海兰珠,话却是对着雅兰说,“咱们只是做奴才的,为主子操碎了心还落不到半个好字,有我这活生生的教训在这人,你何苦多嘴?”
“你……”海兰珠又气又伤心,“我几时拿你们当奴才了?一个屋檐下住的,自然要相互扶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与玉儿的情谊,何苦拿这话呕我,若是你们择木而栖,我这旧主也决不妨碍你们前程。”
“主子,”雅周攀住她的衣袖,“奴婢只是一时情急,才失了分寸,娘娘罚我打我尽可,只求娘娘不要赶我,奴婢虽说命贱,却也最瞧不起墙头上草。”
海兰珠抚着胸口,扶起她来:“住嘴,都是一般血肉之躯,哪里来的贵贱之说。”
雅周一下红了眼眶,反握着她的手:“是雅周放肆了,可雅周说得都是心里话,谩说是这后宫,便是这世间,住的都是趋炎附逢高踩低之人,庄妃娘娘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女子。”
“雅周姐姐……”雅兰终于鼓起勇气插话道,“这回您可真冤枉了庄妃娘娘,她不是不想来,只是……只是来不了,皇上禁了她的足,免了一切待遇,永福宫的景况比我们这好不了多少。”雅兰说着,叹了口气:“还真是同病相怜哪,要不是我去内务府领月例银子,听到别宫宫女咬耳朵,还不知道呢。”说完,自顾自叹了两声。
海兰珠的叹息理应更沉,可是她只轻轻点头,说道:“你们谁去帮我传个话,今夜子时,我在西墙合欢树下等皇上。”
雅周和雅兰惊喜地互相对视。
雅兰迫不及待道:“真的?”
海兰珠微微颔首,加了一句:“不见不散,别说忘了说这四个字。”她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雅兰欣喜地点头:“您能想通真的太好了,奴婢一定竭尽全力,将功折罪……”好像想起什麽事?雅兰的表情像是被噎了一下:“主子,您该不会……又是为了庄妃娘娘吧?”她自问自答地念叨:“哎呀,肯定是了,咱们的皇上是什么眼神啊,您这点小算盘肯定被他看得透透的,到时候,您又……唉……”
海兰珠并不解释,只是抓着桌上的披风,咬着唇,无奈地红着脸,不想,掌心一空,惊地抬头。
站在一旁的雅周都开披风,笑道:“这不是给小格格的,这是给皇上的,是主子亲手做给皇上的。”不由越说越激动。
雅兰泼冷水道:“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为了给庄妃娘娘求亲,若是叫皇上看出真正的意图,怕是会火上浇油呢。”
“笨,你也不想想,这披风是一两日便能做成的吗?庄妃娘娘被禁足的消息,我们可是今天下午才听到的。”
海兰珠红着脸,打断了他们:“好了,雅兰,我问你,玉儿为什麽受罚?”
“我不清楚,宫里人都噤若寒蝉,我也是今儿个不小心才听到的,仿佛与睿亲王爷有关。”
“多尔衮……”海兰珠呢喃,猛地一惊,多尔衮对玉儿的情意难道被皇太极发现了?
“雅兰,这没你什么事了,你去把我的话像皇上呈告吧。”
待雅兰退下,海兰珠便立即叫雅周梳妆。
“娘娘,离子时还早着呢。”
“去见皇上之前,我要去一趟永福宫。”
“又是为庄妃娘娘……”她虽然无奈地轻喃,终究不敢多言,按着她的吩咐,为她仔细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