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头老牛喷着响鼻,拉着一门黑黝黝的铜炮,哼哧哼哧地爬上坡。
炮身斑驳,炮口却磨得锃亮。
这是洪武十年的旧炮,笨重、后坐力大,但在这个时代,它就是绝对暴力的代名词。
炮口调转,黑洞洞地指着那面水泥墙。
距离,五十步。
这个距离贴脸输出,若是打在普通青砖墙上,能直接把城墙轰个对穿。
“装填。”朱雄英下令。
神机营的士兵手有些抖,这辈子也没干过在自家城门口开炮的事儿,拿着火把犹豫地看向朱元璋。
“看咱干啥?听大孙的!”朱元璋大手一挥,自己却很诚实地往后缩了缩,躲到马车后面,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给咱轰!狠狠地轰!塌了算球!”
滋滋滋。
李原绝望地闭上眼,身子筛糠一样抖。
完了,全完了。
这一炮响过,不论墙塌不塌,大明的斯文算是彻底扫地了。
“轰!!!”
地动山摇。
一团浓烈的黑烟腾空而起,巨大的冲击波卷着碎石子,噼里啪啦地打在周围人的脸上、盔甲上。
几个文官站立不稳,直接一屁股坐在泥坑里。
烟尘弥漫,遮住了清晨的阳光。
“咳咳咳……”朱元璋挥着宽大的袖子驱赶烟雾。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
风吹过,烟尘散去。
那堵灰色的墙,依然立在那里。
墙体中央,多了一个碗口大小的凹坑,坑底嵌着那颗已经变形严重的实心铁弹。
铁弹周围布满了一圈蛛网般的细纹,但也仅此而已。
没有穿透,没有坍塌。
而就在它旁边,原本连接着的那段旧砖墙,因为这一炮的剧烈震动,稀里哗啦塌一大角,露出了里面填塞的碎砖烂瓦和夯土层。
一边是毫发无伤的新墙。
一边是狼藉一片的旧墙。
这种惨烈而直观的对比,比任何雄辩都更有力量。
“这……”
李原张大了嘴,下巴都要脱臼。
他看着那段塌掉的旧墙,又看看那屹立不倒的新墙,几十年读的圣贤书在这一刻崩得粉碎。
这不科学……不,这不符合孔孟之道!
烂泥怎么可能挡得住大炮?
这简直是妖术!
朱元璋站在墙前,用指甲去抠那颗嵌在墙里的铁弹。
纹丝不动。这墙居然把铁弹给“吃”住了?
老皇帝转过身。
“大孙!这墙……这一段墙,花了多少银子?”
“不算人工,就算料钱。”朱雄英伸出五根修长的手指,“五十两。”
“多少!”朱元璋嗓门震得旁边的小太监一哆嗦。
“五十两。”朱雄英笑了笑,“爷爷,这旧砖墙,光是烧砖、糯米、石灰,这一段少说得五百两吧?我给您省了十倍的钱,还送了您十倍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