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草民这身破棉袄,脏,全是煤灰和虱子。”老马局促地扯了扯满是破洞的衣角,
“三妹爱干净。待会烧的时候,能不能给草民换身干净衣裳?别让她嫌弃我这个当爹的臭。”
朱雄英感觉自己浑身难受,他快要压抑不住的爆炸!
“好。”
“孤答应你。”
“穿飞鱼服。”朱雄英声音蕴含着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情绪,“孤让你穿着锦衣卫的衣服走。你是孤的兵,是大明的功臣。下面哪个小鬼敢拦路……”
“你就告诉他,你是皇长孙的人。”
老马笑得很舒展,那是老农看着庄稼丰收时的满足。
“谢殿下恩典。”
噗嗤。
没有犹豫。
那把剔骨尖刀,扎进他干瘦如柴的心口。
不割喉,不抹脖子。
他选了最疼,但也最能抱紧女儿的方式。
刀锋没入胸膛,血没喷出来。
他抱得太紧,胸口贴着闺女的胸口。
血顺着刀槽流,浸透那件破棉袄,渗进那件大红色的织金披风。
红上加红。
“呃……”
老马闷哼,身子软下去。
他没松手。
直到最后一丝气断了,那双粗糙的大手还死死扣在一起,把那个受尽苦难的闺女,圈在自己干瘪的怀里。
他的头歪在马三妹脑袋边。
那根鲜红的头绳,垂在他鼻尖上。
一大一小。
父与女。
在这冰天雪地的应天府衙门口,在三千柄铁镐和三千东宫将士还有一万名铁甲骑兵的注视下。
还有外围的几万应天府的百姓们大家的视野中!
团圆了。
风雪骤大。
鹅毛大的雪片子盖下来,一层层盖住地上的血,盖住这世间的脏。
全场只有雪落下的簌簌声。
蓝玉别过头,眼眶发红,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真他娘的……是个爷们。”
角落里。
孔凡一脸呆滞。
他看不懂。
他读了三十年的书,看不懂这一幕。
“疯子……都是疯子……”
孔凡嘴唇哆嗦,脸上的肉都在跳,
“明明不用死的……明明都赦免了……蝼蚁尚且偷生,他为什么要死?就为了个死人?为了个丫头片子?”
孔家的家训里。
圣贤的书本里。
只有为君王死,为社稷死,为名节死。
从来没听说过,当爹的为了去阴间给闺女壮胆,自己捅死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