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
沈荣的声音兴奋无比:“稳了!这事儿稳了!”
陈迪那浑浊的老眼里,也终于有了波动。
如果是朱雄英一个人,他们还会怀疑这是个要把他们骗去杀的局。
毕竟那位爷行事乖张,杀人不眨眼,是个疯子。
但朱高炽?
全大明谁不知道,那位燕王世子就是个人形貔貅!
这胖子看似憨厚,实则精明到了骨子里,只要是从他手里漏出来的沙子,那都得是金粉做的!
那是大明商界的风向标啊!
“朱高炽那个铁公鸡,连自己亲爹的军费都要扣扣搜搜地算计。”
沈荣激动得搓着手:“能让他这种贪生怕死、无利不起早的胖子,不要命地往船上冲……那海外得有多大的利?”
“五百万……”
陈迪喃喃自语,咀嚼着这个数字,眼神逐渐从恐惧变成贪婪:“若是真的,那孔彦绳给的那张图,怕就是真的了。”
“诸位!诸位!找到了!”
角落里,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学究突然发出一声怪叫。
他捧着一本几乎要散架的《大唐西域记》残卷。
“孔公说的那个‘婆罗门’,真的有!书上有载!”
老学究把书摊在桌上,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着其中一段模糊的文字:
“你们看!‘天竺之国,人分四等。婆罗门者,净行也,守道居正,为世之神……刹帝利者,王种也……首陀罗者,农人也,如牲畜,如草芥,生杀予夺,皆由上种!’”
这一段晦涩的古文,在此刻这帮士绅听来,简直比这世上最美妙的仙乐还要动听。
“如牲畜……如草芥……”
钱寨眯着眼,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脸上露出一种病态的陶醉。
“也就是说,在那地方,咱们杀个泥腿子,不用去衙门打点?不用担心御史弹劾?甚至……不用赔钱?”
“赔个屁!”
那老学究激动无比:
“书上说了!下等人若是敢看上等人一眼,都要被挖眼!若是敢碰到上等人的影子,都要被剁手!”
“那是天条!是规矩!是那个地方的老天爷定的理!”
在场的所有人,呼吸都粗重起来。
大明虽好,但朱元璋太狠。
这位洪武大帝把他们当贼防,剥皮实草的律法悬在头顶,让他们连兼并几百亩地都要偷偷摸摸,玩个丫鬟还得担心被锦衣卫记在小本本上。
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
这简直是在坐牢!
可是那里……
那里没有朱元璋。
那里没有《大明律》。
那里只有神!
而他们,就是神!
“这……这才是读书人该去的地方啊!”
陈迪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原本佝偻的腰背竟然奇迹般地挺直,仿佛年轻二十岁。
“孔彦绳没骗我们……那是流着奶和蜜的应许之地,更是吾辈施展‘圣人教化’的绝佳场所!”
陈迪的声音高亢:
“把那些蛮夷教化成听话的狗,让他们懂得尊卑有序,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功德吗?这是圣人之道啊!”
“陈老,那咱们……走?”
沈荣试探着问,眼里闪烁着贪婪的绿光:
“我沈家的织造机,若是搬过去,用那些不给钱就能用的‘首陀罗’来干活,连工钱都省了……这一匹丝绸的利,起码能翻三番!不,五番!”
“走当然要走。”
陈迪停下脚步,转过身,背着光,脸上的阴影显得格外狰狞。
“但是,家里的东西,也不能就这么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