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千殇喝完药,拿了温热的毛巾擦嘴,再漱口,动作镇定自若,好像刚才喝进去的只是一杯略微浓一点的茶。
知道底细的罄竹在旁边看着他无比镇定的表情和善后动作,默默的在心里为自己烧了一把香。
不知道底细的墨凌初在旁边安静的看着,让侍女上了些蜜饯和乌梅,墨千殇拾了个乌梅,便让侍女将那些甜腻的东西撤了下去。
原因是他看着头疼。
因为很久以前当墨白还是个扎着冲天辫的孩子时,极其喜欢那些蜜饯甜点,墨府的下人们虽然也知道不能让墨白多吃,但抵不住墨白水盈盈的泪眼攻势,你一个我一个的喂坏了墨白满口牙。
来不及挽救什么的墨千殇只能在读书之余抱着牙疼的墨白哄他,这件事的直观后果就是无论多少年过后,墨千殇只要一看见蜜饯甜点耳边就响起墨白幼年凄厉的哭声,然后他的太阳穴就会开始隐隐作痛。
墨千殇这边含着一粒酸酸甜甜的乌梅,那边罄竹压力山大的端详着空空的药碗,碗里还剩一丝黑汁。
罄竹再次嘀咕了一下墨千殇的耐受力,幽幽的拎着碗出去,迎面撞上一身轻露的墨白。
他扎着宝蓝色的发带,肤白如玉,见到罄竹,笑眯眯的叫了一声师兄。
罄竹无声的看着墨白脸上的笑容,白天被追杀的阴影仍在,半晌,幽幽的回了一句:“啊。”
墨白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罄竹脸上的呆滞,沉吟一下,伸出手,一把掐住了他脸上的嫩肉。
罄竹愣了两秒钟,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呼痛声:“墨小白你知道你的手劲儿有多大吗你就随便捏我!”
墨白收回手,依然是笑眯眯的表情:“诶呀这不是看你神游物外帮你醒醒神儿么。”
罄竹:“……”
怎么感觉一个白天不见这个小二货进化了?
墨白想了想,似乎回忆起来什么:“师兄,我来这边的路上遇见鹤唳了,他说等他涂完药膏会过来看看你,让你不要睡得那么早,怎么他受伤了吗?为什么要涂药膏?”
罄竹:“……”
看着眼前年轻小伙子一脸的天真无邪,罄竹喉口一腔老血喷不出来,一把扶住墨白的肩膀幽幽道:“我突然想起来在姜城有一个老友我要去看看他叙叙旧今晚就不回来了,你告诉你鹤唳师弟就别等我了吧啊。”
话一说完,罄竹的身影迅速的蹿到院门口,这边刚把门拉开,那边正打算推门的鹤唳静静的抬起了头。
鹤唳涂完药膏,用绷带把脖子缠起来,就再次拎着剑过来寻仇,见罄竹送上门来,微微一笑。
灯光下,玉颜萧森,他红口白牙的笑容显得分外可怖。
罄竹打了个抖。
然后他们就一路打出了院子,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墨白站在屋檐下,笑着看他们一路打出院子,转身进了内室。
墨千殇的卧室门开着,徐盟站在门口,微笑着看他:“来看老师么?快进来吧,老师等你好久了。”
墨白进了门,见墨千殇静静的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便走上去,在床边坐下,叫了一声:“二哥。”
墨千殇睁开眼睛,语气无波:“今天一天都去哪儿了?”
墨白挠了挠头:“出去了。”
墨凌初坐在椅子上,看着墨白,也没说什么,只是温和问道:“吃过晚饭了么?”
墨白点点头:“吃过了。”
其实没吃过,听长宫说完那些话,他就出了墨府,骑着马在姜城里游荡,反反复复的想着那句你就不怕他们等不到你长大。
但是这种情景,他不想说自己没吃过,因为如果他说没有吃过,墨凌初一定会让厨房开火再为他做顿饭,然后他就得在他三位哥哥的眼神下吃完这顿饭,可能还会被说几句为什么这么大了还不会照顾自己。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大大咧咧的说自己没吃过,然后坦然的在大哥的瞪眼二哥的微笑徐盟哥哥的照料下理直气壮的吃小灶,但现在,他不想那样,因为显得不会照顾自己,让他们担心。
墨千殇此时抬头看他一眼,分明看出什么,却没有点破,轻微的叹了口气,说道:“我听说出事的时候你也在,吓着了么?”
墨白笑容未消,抿抿嘴,说:“没有。”
徐盟在旁边温柔的微笑,摸摸墨白的头发,对墨千殇说道:“墨白毕竟也是从小习武,这种事情,总归是会见的,老师不必过分担心了。”
墨千殇笑了一下,低头说道:“习惯了。”
墨白听着,笑容更加灿烂:“我二哥疼我嘛。”
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在心里轻轻的说,别那么疼我了,二哥,让我长大,让我承担吧。
让我保护你,保护大哥,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