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唇轻启,她吐出这几个字,纪珣和稳稳的向她走来,连身边的呼叫咒骂也毫不在乎。
天地间只剩了那抹倩影,蓝色的,绚丽的,倔强的,真挚的。
倏的被蒙上了一层浓浓的红妆。
她一声惊呼,伴随而来的是贯穿胸膛的疼痛与刺骨。
“早料到你这混帐有叛心。”
那人将剑抽出,飞溅的血珠染上她惨白的脸。
那是纪珣和的兄长,一向待他如仇敌的兄长。
倒下的那一刻,他心里想着,阿媌又要一个人,对他好的阿媌,因他伤心的阿媌,倔到骨子里的阿媌。
他再也不想留他她一个人。
死不逢愿。
“女人,这会儿不杀你,留着你还有用。”
她只是凄凉的惨笑。
那人终究没能避开毒,终于体力不支匍匐在地。
“在这里,便是我说了算。”
“我想和他一起活着,如今他死了,我想死,没人能拦。”
九媌仰头望天,神情淡漠,苍茫碧色。
她救过十个人,其实前九个都是山上的兽禽,已经寂寞到将动物看做人了,直到他惨兮兮的躺在床上,她缝接伤口的手微微颤抖。
他好了,能走动,还能做事,阳光撒在他脸上无比刚强。
她心里欢乐的紧,这说明她的医术还是可以的。可她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漠然与疏离充斥着脸庞。
她激他,他不走,一来二去,她料定他是不会走了,每日摘花砍柴送饭协调得格外自然。
直到那日,直到知晓了腹中的孩子,直到他走了。
像是做了一场长达八年的梦,在最痛的时候将她唤醒。
她对他一无所知。
浮梦一场。
她头次杀人,不见血。
尸体横七竖八的歪倒在地,瑾萸毒性很强,若不是她早早研制出解药,恐怕她也会倒下。
可现在什么意义都没了。
空,无尽的空。
刀锋在腕上划出一道漂亮的痕迹,血流不止,滴在半死不活那人狰狞的脸上,可又无能为力。
见血是为了自己。
她默默俯下身,趴在他冰冷的胸膛上,双手握住他的一只手,找了个适当的位置,缓缓道:
“听人说这是最痛的死法。”耳边低喃:“我倒觉得挺好,它可以持续很久,好久到我能讲完这些话。”
她吻了吻他的脸。
“我其实挺后悔救了你,为什么不回来,和我一起不好吗。”
“人生一直都很寂寞,你来之前和你走之后,琅儿虽然在我身边,却并不能让我感受到安定。”
“如果我们还活着,还能找回琅儿,他那么乖那么聪明,一定会天天缠着你…”
……
“我信命,你走是劫数,你回来也是劫数,不怪你,一点都不怪你…”
时间一点点流逝,身体趋于冰冷,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可手上仍是很痛,最痛苦的死法就是这种感觉。
她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记忆中细枝末节却在此刻翻了出来,一会是娘亲微笑的脸,一会是他在眼前的温柔宠溺。
她努力抬头凑近他耳畔,用尽气息。
“看来是讲不完了…假如你早能说话,该多好…”
“这次…我们一起…”
视线的最后一幕,是苍茫与天相接的竹林,衬着雨露折射出来鲜亮美丽的光,拨开繁重的乌云,天际间投下天耀般的纷茫。
风声的轻扫化作浓重的叹息。
白花作底,宛若重生。
她笑了笑,轻轻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