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通了柯布的号码。
“见完了?”柯布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嘈杂,背景里有飞机引擎声。
“嗯。任务比预想的复杂。”成天简要说明了情况,但没有透露李博士指定他的那段,“斋藤想让我提前进入目标人物的梦境设防。”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亚瑟,听着。”柯布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严肃,“我接下来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能记录,也不能告诉任何人。”
成天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你说。”
“我查过莫里斯集团的背景。他们不只是商业竞争对手那么简单。”柯布压低声音,“三年前,有个代号‘造梦师’的独立研究小组在柏林失踪,小组负责人叫张明远——李诗音博士的导师。”
成天感到脊椎一阵发麻:“失踪?”
“官方说法是实验室事故,但我在那边的线人说,现场有强行进入的痕迹,而且所有关于‘梦层稳定’的研究资料都不见了。”柯布顿了顿,“更诡异的是,三个月前,张教授的一个助手在纽约出现,但已经完全疯了,只会反复说一句话:‘迷宫里有怪物’。”
“什么怪物?”
“不知道。那个助手现在被关在精神病院,拒绝任何形式的梦境治疗。”柯布说,“亚瑟,如果莫里斯真的得到了那种技术,并且进行了某种......改造,那你面对的可能不是普通的梦境入侵者。”
成天握紧手机:“你建议我退出?”
“我建议你小心。”柯布说,“还有,如果必须在梦境中对抗,记住一件事:在别人的梦里,规则由造梦者制定。但如果你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就可以尝试改写规则——这是唯一的胜算。”
“怎么意识到?”
“图腾。创造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现实检验物品。”柯布说,“我的是一枚陀螺,你知道的。你需要一个你自己的。”
通话结束后,成天站在雨中沉思。图腾......电影里的经典设定。但在这个变得更加复杂的世界里,一个简单的陀螺或骰子真的够用吗?
他伸手进口袋,摸到了那枚银色U盘,还有另一个东西——他今早出门前下意识放进口袋的一枚旧硬币,中国的一元硬币,边缘已经磨损得光滑。这是现实中的成天用了十年的幸运币,每次做重大决定时都会抛一下。
现在它跟着他来到了电影世界。
也许这就是我的图腾,他想。
东京大学梦境认知研究所位于校园的西北角,是一栋不起眼的五层灰色建筑。但成天一眼就看出,这栋楼的安保级别高得惊人——隐蔽的摄像头角度覆盖了所有死角,入口处的虹膜识别系统,甚至周围树木的排列都形成了天然的视线屏障。
雅子在门口等他,已经换了一身便装。
“李博士在四楼实验室,她坚持要完成今天的实验才离开。”雅子领着他通过安检,“她有点......固执。”
“学者都这样。”成天随口应道,同时观察着走廊里的监控布局。每十米一个摄像头,无死角交替覆盖,但三号和四号摄像头之间有个半秒的盲区——专业设计。
实验室的门需要双重认证:指纹加密码。雅子完成认证后,厚重的防弹玻璃门无声滑开。
成天第一眼就看到了李诗音。
她背对着门站在实验台前,白大褂下是简单的牛仔裤和运动鞋,长发随意扎成马尾。实验台上摆放着一台复杂的仪器,看起来有点像核磁共振机的小型版,但多了许多闪烁的指示灯和连接线。
“博士,亚瑟先生到了。”雅子说。
李诗音转过身。
成天呼吸一滞。她比照片上更年轻,但眼神里有一种超越年龄的沉静和疲惫。最让他震动的是,这张脸——除去学术气质和更精致的五官——和李欣然至少有七分相似。
“亚瑟·成。”李诗音走过来,伸出手。她的手指修长,指节处有细微的茧子,是长期操作仪器留下的。
“李博士。”成天握住她的手,感受到一种奇异的电流感——不是物理上的,更像是某种潜意识的共鸣。
“叫我诗音就好。”她松开手,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
“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样?”
“更......沧桑一些。”诗音微微笑了笑,“毕竟上次见面是在战场上。”
成天意识到她在试探,想确认他是否真的记得那件事。他调动亚瑟的记忆碎片,谨慎地回答:“沙漠里的日子都不好过。你父亲的团队很勇敢。”
诗音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专业态度:“雅子说你需要了解我的研究,才能建立有效的梦境防御。”
“我需要知道他们可能从哪个方向攻击。”成天说,“你的梦层稳定模型,最脆弱的部分在哪里?”
诗音走到一块白板前,拿起马克笔开始画示意图:“传统的共享梦境像一栋脆弱的纸房子,时间流速加快、环境不稳定、容易被外界干扰。我的模型相当于给这栋房子加上了钢筋混凝土框架。”
她画出一个多层结构:“但框架需要锚点——我称之为‘稳定桩’。在梦境中,这些锚点表现为特定的场景、物体或记忆片段。如果攻击者找到并破坏了足够多的锚点......”
“梦境就会崩溃。”
“不止。”诗音的神情严肃起来,“框架坍塌会产生连锁反应,可能导致梦主的意识碎片化,甚至永久性迷失在潜意识边缘——柯布先生应该告诉过你‘迷失域’的概念。”
成天点头。电影里那种无边无际的混沌空间,时间流逝极慢,人在里面会逐渐忘记现实,最终意识消散。
“莫里斯的人会尝试定位这些锚点?”他问。
“他们一定会。”诗音放下马克笔,“而且我怀疑,他们已经有了一些破坏锚点的技术。过去六个月,全球有七位梦境研究者‘意外’脑死亡,死因都是不明原因的脑波静止。”
实验室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仪器发出的轻微嗡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