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没注意的细节,在火光下显现出来:符号的每一笔,起笔和收笔都有个小小的顿点——不是画上去的,是某种硬物戳出来的。
“刻上去再描红。”林逸判断,“凶手很谨慎,先刻轮廓,再填色。”
他沿着笔画摸索,在符号右下角,发现了一个极浅的刻痕——不是笔画的一部分,像是无意中划到的。
刻痕很细,但能看出形状:一个向左的箭头,箭头下有个小圆点。
“这……”林逸脑中闪过一个画面。前世他看过一些秘密教派的资料,有些教派会用特殊符号标记地点、时间或身份。向左的箭头通常表示“西方”或“日落时分”,圆点……
“是数量。”张半仙也看到了,“一个圆点代表‘一’。这可能是……第一次作案,或者第一个目标。”
“或者第一个‘容器’。”林逸补充。
他退后几步,重新审视整个符号。火光摇曳中,那些扭曲的线条似乎开始组合,形成新的图案。
不是秤钩。
是……天平?
林逸闭上眼睛,回忆白天看到的细节。符号中央那个变形的卍字,如果旋转九十度,两边对称的部分,确实像天平的两个托盘。而中间的竖笔,是支柱。
“公平秤。”他睁开眼,“不是卍字符,是变形的天平。公平教的核心象征。”
张半仙凑过来看,半晌,一拍大腿:“还真是!老朽怎么没想到!公平教早期的旗帜就是一面天平,后来被朝廷禁了,才改成各种变体!”
案件的性质彻底变了。
这不再是一桩单纯的灭门案,而是一次邪教的“仪式展示”。凶手在用七条人命,向所有潜在的信徒展示:看,我们能掌控生死,能让富人在笑容中“公平”地死去。
“他们还会作案。”林逸语气肯定,“而且目标很明确:富户,名声好的富户。”
赵县令声音发颤:“青山县……这样的富户还有十几家。”
“但他们不会在青山县了。”林逸摇头,“一次展示就够了。接下来,他们会换地方,继续‘展示’,扩大影响。”
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浓稠的黑暗:“得找出他们的活动规律。选择柳树沟,选择陈家,一定有理可循。”
数据开始在他脑中整合:
【地理位置:柳树沟位于三县交界,山路复杂,易于逃窜】
【目标特征:首富但名声好,本地扎根深】
【时间选择:九月十六,秋收将完,村民相对空闲】
【仪式需求:七口之家,男女老幼齐全】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凶手如何让七个人乖乖喝下毒糖水?
“迷药。”林逸自言自语,“一定用了迷药,让人失去反抗能力但保持清醒,甚至……保持笑容。”
张半仙点头:“江湖上有种‘笑春风’,无色无味,服用后会浑身无力,但心情愉悦,会不由自主地笑。药效过后,人才会死。”
“能弄到这种药的人,不简单。”林逸看向赵县令,“青山县或者附近,有没有药铺最近丢失过药材?或者……有大夫突然暴富?”
赵县令立刻吩咐衙役去查。
就在这时,院子外传来狗吠声。不是一只,是一群,此起彼伏,凄厉异常。
所有人都竖起耳朵。
狗吠声中,夹杂着隐隐的、若有若无的歌声。
是个女声,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在深夜里飘荡。
声音来自后山方向。
“是……是陈家的方向。”一个衙役颤声说,“陈家坟地就在后山。”
林逸和张半仙对视一眼。
“去看看?”
“来都来了。”
两人举着火把,带着四个胆大的衙役,往后山走去。
歌声越来越清晰。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哼的曲子很怪,调子时高时低,歌词模糊不清,但能听出几个重复的字眼:
“公平……归……公平……”
月光从云缝里漏下来一点,照在山路上,像铺了层惨白的霜。
走到半山腰,歌声停了。
前方树林里,一个白色人影一闪而过。
衙役们吓得举刀,林逸却盯着那人影消失的地方——地上,有个东西在月光下反光。
他走过去,捡起来。
是个银簪子。
和陈家大儿媳头上戴的那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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