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老爷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神色变化被延光尽收眼底,哪还猜不到他心中所想。
“其实……”延光掩去目中嘲意,恭敬地开口道,“其实那黑蛇精对槐扬镇虎视眈眈已久,只是大人奉天子之命坐镇此地,气运非常,黑蛇精一时不敢冒犯,遂先向百姓下手。比如那李家媳妇的疯病,原是黑蛇精所为,镇上的法师们……恐怕早就被妖邪所害,成了一群空有躯壳的傀儡,是以迟迟治不好李婶子的疯病。小民初来时,也没有看出各位法师的异常,又低估了黑蛇精的力量,所以才……妖物狡猾凶狠,此番能将其除去,托大人洪福,实属万幸。”
这番话正说到官老爷心坎上,脸色由阴转晴。
他咳嗽一声,高高在上,端正威严地道:“黑蛇精伏诛,灾祸已除,实乃天恩浩荡,佑我槐扬。”
正如延光意料之中的,他被当堂释放,而后被衙役请到了府衙偏厅。才从公堂下来,官服都没来得及换的官老爷满面笑容,连声喝令下人摆上茶果,将延光请到上座。
“法师。”官老爷语气亲热地喊道,“下官陈某,月前多有得罪,还请法师勿要见怪。”
延光笑答:“陈大人说得哪里话,都是黑蛇精作怪,与陈老爷何干?”
听见这话,陈老爷越发满意,连连点头道:“是是是……唉,此番多亏法师出手,不然镇上百姓可就遭殃了。”
下人摆上茶来,清香扑鼻,一闻便知是上等好茶。
延光含笑接过,饮了半杯,说道:“大人气运非凡,便是没有我,也定能逢凶化吉。”
这已是陈老爷第二次听对方提到自己的气运,他不由的上了心,追问道:“气运一说……”
一语未完,却见延光放下茶盏,正色道:“另有一事,小民不得不问,牢中关押的法师们,大人作何打算?”
陈老爷细想一想,脸色变得不好起来:“方才法师说,这些人……”
延光体贴地接过话茬:“都已成了黑蛇精的傀儡,确切来说,已没有了人的心智,不可再算是人了。”
想到曾与这些“人”接触过,陈老爷顿时毛骨悚然,急忙问:“这该如何是好?”
延光放低了声音,用沉稳的语调安抚陈老爷的情绪:“无妨,黑蛇精一死,这些傀儡便不能再做什么了。然而他们体内都是妖邪的阴煞之气,留着终究对槐扬镇不利……阴煞最怕真阳之火,选一个晴天的正午,一把火烧了便是。”
“烧、烧了……”想起牢中那十来号人,陈老爷犹豫起来。
延光的话却还没说完:“不仅是牢中的人,就连他们的家人,日日与傀儡相伴,只怕阴煞之气早已入体,若是放任不管,有朝一日阴煞毒性发作,活人会立刻化为阴尸。”
虽不知阴尸是何物,但一听这名称便已知不祥。
陈老爷脸色惨白,强自镇定,却仍是声音微颤地问道:“那、依法师之见……”
延光轻笑一声,语气越发低沉温柔,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大人英明,自然知道该如何保护镇上的无辜百姓。何况,傀儡们在镇上作威作福,吸吮民脂民膏,大人为民除害,斩草除根……百姓们自是感激不尽的。”
随着他的话语,陈老爷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仿佛被梦魇住一般,喃喃地道:“你……你是说……”
延光望着陈老爷微笑,轻声道:“大人英明。”
……
槐扬镇最近可真是翻了天。
先是雪灾,祭龙王,而后闹出黑蛇精,镇上的十二位法师在大牢中被关了十几天,后来连他们的家眷也被查出已经变成了妖邪,全部被陈老爷抓去了官府,在大晴天的正午押送到菜市口烧死了。
烧得好!
大家都这么说。
罗大神的左邻,王大仙的右舍,前几天还跟朱真人的小女儿坐在一起描花样的小姑娘也说,烧得好!
怎么能不好呢,人一辈子能看见几次大活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活活烧死呢,再说,这些可是妖怪啊,若是不烧死,放着他们岂不是害人吗?
陈老爷可真是青天大老爷,为了不让更多的百姓受害,将妖邪们住过的屋子统统封锁的,里头的物件全部搬到了府衙——不就是怕有妖怪残留下来的,害人的东西吗。
什么,那位斩杀了黑蛇精的法师?
哎哟哟,那可真是天神下凡!那可是镇上所有人亲眼所见,那晚电闪雷鸣,河面上波浪滔天,那黑蛇精多么多么巨大,多么多么凶狠,法师如何如何英勇,如何如何将那黑蛇制伏,又如何如何揭穿那些披着人皮的妖怪的真面目。
要不是这位法师,镇子如今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