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未歇,云峰浩浩如乌墨,雾霭朦胧将青石小巷氤氲得如梦境一般,不少农户拢开木门,呼朋唤友上集市。
刚一出巷子,便被一队铁骑兵重重拦下,仔细拿着画像掂量,不如意的放行,若是恰恰生得与那人相似,便直接关进随行而来的笼子里。
沈山白避过盘查,跃过屋檐,轻巧地落在农户家中桂花树上,引得花瓣四落,香气萦绕。不过细微声响,便惊起房中之人,沈山白听见破窗之声,再去房中,早已无人。他细细检查房中设施,并无其他痕迹。
走至窗前,一只海东青便稳稳当当停在他肩上。他伸手抚了抚它光滑的羽毛,微微抬眸睨过对边的屋檐,一支冷箭如破空而出的利刃伴着呼呼风声急速而来,沈山白侧身倒退了几步,险险躲过冷箭。
海东青却葬身箭下,钉在墙上。
举国上下,也只有司流萤箭术如此精准,用力猛且一箭毙命。方才司流萤的目标是海东青,并非沈山白,否则如何能让他躲过?沈山白知晓司流萤绝对不会再此多留,便匆匆拔下海东青的尸身,尾随而去。
追至半路,司流萤如鬼魅般,顷刻间没了踪影。沈山白四处查看,刚入了农舍,一支冷箭又险险擦过他的脸,微微渗出血来。
“宫中暗影?怎会有抓人这档差事?”司流萤弯弓瞄准,站至庭中,目光锐利。
沈山白心中知晓,定是司流萤瞧见了腰间暗影标志的玉佩,便偷偷将手中短刃收回袖中,不顾脸上伤口,半跪抱拳:“属下沈山白,誓死保卫长公主。”
“巫女之人?”司流萤冷声,从背后拿出一支箭来同另一支箭架在弓上,“无论是何人,想要将我捉回宫中祭天,必须死。”最后三个字,司流萤几乎是咬在嘴边一字一顿说出来。话音未落,双箭齐发。
沈山白一惊,翻身躲过一支箭,另一支箭却因躲闪不及狠狠插入左肩,血顿时如涌不住的泉水潺潺流淌。他捂住左肩踉跄了几步,依旧执着:“属下,誓死保卫长公主。”
“暗影擅长跟踪,如何保护人?”司流萤冷笑,“再且,为何?”
沈山白略微一思索:“长公主可还记得先皇后当年是如何仙逝?当时,属下便在先皇后身旁。是先皇后嘱托属下保护好长公主。”
司流萤的眼眸黯了黯:“你当真知晓?”
根据巫神时不时透露出来的信息,沈山白直接胡乱捏造了当时错综复杂的政治黑暗,以及先皇后如何离世如何嘱咐他保护好长公主的故事。
说完,他自己都捏了冷汗,当时他也才八岁,根本还未入宫,如何能体验当时举步维艰的情形?能讲得如此绘声绘色,不当说书人实在可惜。他惋惜了一把,抬眼间却瞧见司流萤美眸红透,泫然欲滴,与方才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沈山白愣神:“长公主,这……”
司流萤拭了拭眼泪:“无妨。”随后走至庭院左侧,用手敲了敲青石砖,一道暗门便从树下缓缓打开。司流萤偏头瞧了沈山白一眼,“随我来。”
沈山白思索了几番,捂着伤口推开邻处的一扇门,从腰间拿了火折子出来,颇有耐心地将屋中每一角落点着,而后拿出藏在袖中的传讯弹往空中一弹,黑色烟雾在空中蔓延,与灰烟相互交织,看起来并无二异。站了半晌,便尾随司流萤,一步一步踏入黑漆漆的地道里。
行至半路,司流萤突然停下步子问:“你烧了宅子做甚?”
沈山白答:“若属下未曾猜错,此处是长公主的宅子。属下猜得中,自然有人查得着,查得着不如直接告知他们。否则巷中百姓如何安生?”
流萤又迈开步子缓缓前行,伸手摸了摸肩上弯弓,思量许久才道:“那你可知,那箭上有毒。”
沈山白足足昏迷了两天两夜才悠悠醒了过来,模模糊糊间瞧见此处是一间极为破落的草屋,心下放心,便闭了眼假寐。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将他扶起喂药,他朦胧睁眼,见是司流萤,咧开嘴笑:“感谢长公主不杀之恩。”
司流萤放下药碗,面无表情道:“有力气说笑,伤好了?”
“那……”沈山白刚说了一字,司流萤又道,“我准备去南国寻千梓夫人,你可要追随?”
千梓夫人乃是司流萤远嫁南方的姨母,自小便对司流萤疼爱有加,远嫁之日还悲悲戚戚的不肯走。沈山白自然点头,暗自摸了摸袖中短刃和传讯弹,见还在,松了口气。下一刻却又慌张了几分,他随身携带的软剑,不见了。或许,是路上丢了也说不准。如此安慰,他暂且松了口气。
是夜,沈山白摸黑起身拿着短刃在墙上刻字留作记号,还未刻完,便听见门外窸窸窣窣有声响,不免收了短刃重躺回塌上,暗道糟糕。司流萤生性多疑,而他乃是巫神派来之人,再如何掩饰,总会有蛛丝马迹被抓到。而如今朝廷之人在他清醒之时恰好出现,司流萤不怀疑才怪,再且凭外边这些人的三脚猫功夫,还未近司流萤之身,便早已被一箭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