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年关将至，宫中却是气氛沉郁。即便是被圈禁在储秀宫中，但从宫人的脸上仍旧可以看出他们的隐忧。

蔺羽书呷了口茶，低头教果果识字。外面任她雨打风吹，都不会波及到她。眼下她担心也没用，不如闲暇时做做正事。

果果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写了一个“蔺”字，便皱紧了眉头道：“娘亲，难写。”

蔺羽书叹了口气：“娘亲从小学写字又何尝不是深受其害。不过你爹爹的名字应该更难写。”她挥笔写下了一个“龙”字。

果果撇了撇嘴：“不写他！”

蔺羽书揉了揉他的脑袋，耐心温柔道：“果果，无论如何你都要记得，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便是娘亲和爹爹。或许有时候你不太能理解他做的事情，但总有他的道理。”

果果似懂非懂，但看着这复杂的一个字，还是没有提笔。他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道：“那我的名字是什么？”

蔺羽书沉吟了半晌道：“我听说寻常百姓家里的小孩儿，都会取个贱名好养活。要不然，你就叫龙狗蛋吧？”

果果一听这话，立刻在榻上打起了滚来：“我不！我不！我不依！”

蔺羽书连忙摆手：“好好好，不叫龙狗蛋。可惜你外婆过世得早，不然她取名这么厉害，一定能给你取个好听的。实在不行，改明儿让你舅舅给你取。”

果果一听，凑过来看着她：“我舅舅？”

“就是前些日子你看到的，跟娘亲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他是我亲哥哥，也就是你的舅舅。”

果果高兴地拍着小手：“原来果果有这么多亲人。”

“可不是，毕竟这儿才是你的家。”蔺羽书捏了捏他的脸。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声。蔺羽书站起身来，神情冷峻了下来。她侧耳倾听，便听得宫人的低声絮语。不远处似乎还有金铁交鸣的声音。

外面的血雨腥风，这里却只是泛起了些许的涟漪，不多时又恢复了平静。

忽然，一声巨大的钟声回荡在整个宫殿的上空。她在心中默数。一下，两下......四十九下。

晋国的皇帝崩势，丧钟鸣响。原本这意味着太子即将继承大统。但今日外面动静极大，朝臣们都被控制在自己的府中。

若然宫中的局势天翻地覆，及至他们上朝时，恐怕就木已成舟了。

八王在京城中虽然有根基，但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兵行险招。蔺羽书颇为担忧太子的安危，但此时此刻她只能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外面平静了下来，但紧接着储秀宫中也是一阵慌乱。

外面的宫人都行色匆匆，根本无暇顾及这里的情况。蔺羽书开了门，几名守卫侧目看她，犹疑着该不该阻拦她。

蔺羽书却并不急着出门，她沉声道：“外面是什么情形？”

“殿下......殁了。”

“你胡说！明明是陛下驾崩，关殿下什么事？！”蔺羽书忽然急了眼，横眉怒骂那个侍卫。

侍卫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听得她这样的言语，错愕地看了她一眼：“确实是殿下殁了。如今是八王在勤政殿理事。”

蔺羽书一掌拍在门框上，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乱臣贼子！”

侍卫听得心惊肉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蔺羽书似乎闻到了远处的血腥气。她神色木然，看不出喜悲，只是走到了院子里，静静地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

良久，耳边传来了脚步声。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羽儿，我来接你回家了。”

蔺羽书睁开眼睛，梁辰奕又是一身戎装站在她面前。他身上沾着斑驳的血迹，漆黑的双眸紧盯着她。

蔺羽书嘴角牵起一丝冷笑：“我就在家里，还要回哪儿去？”

梁辰奕不以为意，大步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形罩住了她：“他死了。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

蔺羽书身形一顿，忽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嘶吼道：“他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跟你走！梁辰奕，有本事你也杀了我！”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由着她发疯胡闹。等到她闹得疲惫了，这才轻轻将她揽进了怀中：“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有足够的耐心。这一辈子，你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我们时间长着呢。”

蔺羽书没有说话，却猛地张口咬住了他的胳膊。那一口简直是要把人生吞进肚子里，血从嘴角流出，混合着眼中的泪水滴入了泥土了。

梁辰奕依旧是任由她撕咬，连眉头也不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