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琅中午赶到栖梧宫的时候,正巧碰上付谨言正在用膳,而付生正则在一旁整理书籍。见楚琅进了门既不阻拦也并不通报,因为付生早在被付谨言救下的第二天,便被付谨言交代过。这太傅王禹与六皇子楚琅前来是可以直趋无需通报的,于是手头正忙着的付生也只是略行礼问安了以后便又自顾做自己的事情了。
“阿谨,你在用膳啊?哈哈!可巧了,现下我也还未用膳。付生给我取套碗筷来,我在你们这吃得了。”楚琅刚进门付谨言就又听见,他那如同在自己宫里娴熟的蹭饭之言,他恍若未闻般安然的接着吃自己的饭。
等付生急忙取来碗筷楚琅一把接过,先往付谨言碗中夹了几筷子菜,后才开始猛地往口中塞菜边塞边说,“哎呀,饿死啦,饿死啦。”。已经用好午膳的付谨言放下碗筷,静静地等楚琅用完午膳方才开口询问今日早朝之事道,“听太傅派人传话我说,早朝上楚帝将杜仲翰一行人贪墨敛财之案,越过了大理寺及刑部直接交予楚钲来审理。那楚律当下作何反应?”
楚琅说道,“呵呵,除了平静的接受,还能有什么反应。我这大哥忍辱负重这么些年了,深谙一时的劣势并无大碍,重要的是能在最后一举扳倒那狼狈为奸的楚钲、吕先等人即可。哪怕此案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凭他那过人的心思,除了上呈账册之外别的话,别的他是一个字都不会多言的。”
“况且‘那人’将此案交与楚钲来审理,表面看来是顾着他杜家多年,为朝廷为百姓所作的功绩。可你我都知晓着他的这番安排于楚钲而言,无异于又是一场试探之举。倘若楚钲行事有一丝差错,有一丝包庇遮拦之举,那么于他于整个杜家的处境而言,无异于是在雪上加霜令事态更严峻罢了。”
“不过我想楚钲他也是在那人眼皮底下,争权谋势多年之人,此等蠢行他必是不会行的。于是现在这道旨意,无异于是一道催命符。逼着楚钲依循行制法度只得硬生生,将杜家这棵大树拦腰斩断连根拔起,方才能保证他于此案中不至牵涉其中被‘那人’牵连惩处。”
说到这楚琅好笑的摇摇头,“可楚钲根本不知道的是对于他而言,无论此案他如何审断都无伤大碍。因为一开始那人是没有打算想要真心动手清理杜家,不过眼下杜仲翰一族,俨然妄想逃脱棋盘。想拥有更多的权势与财富,这样一来除了被清理也别无其他结局了。”
“且他那个人对权势看得如此重,又怎么肯真正放任柳淮青一派一家独大。此事无非是他想敲山震虎罢了,一来是想警告楚钲一番清理不听话的棋子,二来是告诫在暗处的人,三来无非是防民之口罢了。这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想必他这所谓的仁帝定然也是深谙的。”
“对了,阿谨。你和王禹那老头接下来准备如何打算?”
付谨言看了他一眼并未出言答复只沾了一些杯中的茶水,在木桌上施施然写下了一个‘顾’字。楚琅见后赞许的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跟着我家阿谨一道,这王禹老头也学聪明了啊。哈哈,这下戏越来越精彩了啊。”
“ 太傅已经令允之携信赶往江南了,相信此事很快便能有结果。只是我觉着好奇的是,为何那温阳筠竟会提出向顾家求助之请,而真正令我想不通的是;太傅此下是给这顾家家主去了一封什么的信,方才说动他愿意于此事上相助。”
“难不成当年还有些许隐情被太傅隐藏,并不打算告知我们?”付谨言眉头微皱怎么也想不通此事,他觉得王禹身上有太多的谜题和往事,是他不知晓的。
“嘿,阿谨。时而聪明,时而糊涂之人才能一生无忧啊。你管那个老狐狸如何,只要最终那顾家家主,愿意在此事上施以援手。那么过程如何,则是他们的事了。况且这世上诸事,有些时候刨根究底并无任何作用。”
楚琅三三两两的几句话,将一直陷于沉思的付谨言给点醒了,他含笑看了楚琅一眼顷刻间释然了此事。
是啊,人活于世并非所有事情都有结果可寻,也亦非所有事情都要知晓,那些前尘往事大抵也不该任由后人诸多揣测。
“今日早朝过后,楚律与楚铮、吕先等人,怕是要各自为政分道扬镳了吧。”
楚琅听了付谨言的话,脸上扬起讥讽的神色,“呵呵,这楚律与他们同乘一艘船,可在此事上不仅不施以援手,反而还将此事告发了出去,使得杜家一族惹上祸端。这不刚下早朝,他们二人便拦住我那大哥。想来他此次到真的是要同那楚铮、吕先等人不死不休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眼下楚帝失了杜仲翰一族,短时间若要恢复三足鼎立的局面,他定然会扶持一人以填补不足。
“ 宫中成年且能够,独当一面的皇子本就不多,眼下楚铮定然以是弃子。楚律皇子有余,帝王不足。楚笙虽有帝王之才,却志不在此。但眼下楚铮已然如此,无论是楚帝亦或杜派想必都会尽力扶持他。”
“而眼下我们要做的,便是适时向孤立无援的楚律递出榄枝,借由他替我们牵制住楚铮。亦能借由他迷惑楚帝几番时日,待寻到时机便能将楚钲。吕先等人连根拔起。”付谨言一语中的,意图与楚琅不谋而合。
二人相视一笑,这三月的京城大约真是要迎来一场春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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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顾府中,顾家老管家顾伯低眉垂手候在一儒雅男子旁,男子赫然便是顾家现任家主——顾辞。顾辞手执一封信,那封信便是三日前王禹命王允之送来的,顾伯今日才急忙送到顾辞手上的。
但顾辞只是把玩着这封信,却并未将其拆开。他低低的笑了起来,眉眼间满是顾伯鲜少见到过的愉悦和欢喜。他将信重中之重的放在身上,对一旁候着的管家说道,“命令下去,建造灾民所收纳因水患,无家可归的流民们。开仓放粮,解决那些人的温饱问题。”
“将在难民中有威望的诸人,召集起带来府上见我。叫阳墨带着学子们即可进京,京里会有人接应他们的。”
“家主,老奴不是想违背您的吩咐,只是您难道忘记了老家主当年定下的‘顾家人不得参与俗事及政权之事’的规矩了吗?咱们顾家这三十年来,从不牵涉俗事更遑论这朝政之事,眼下朝堂政权之争瞬息万变。您此举不仅是违背了咱们顾家三十年来遵循的祖制,更是将原本平静渡世的顾氏一族拉入漩涡当中啊。”
“您看阳筠小少爷违背族规入朝为官之事,已经在族中引起了各位族老们的诸多异词,眼下您若也要违背族规参与政事。定然会在族中引起轩然大波的,家主您要三思啊。”
“老奴虽不知那前来送信之人是何人、写这封信的人是谁,亦不知那信上究竟写了些什么,令您如此......如此昏了头不顾诸多弊端,要插手此事。老奴知道老奴此番越矩了,但老奴今日这番话是仗着自己照顾了您三十多年的份上。家主,望您千万别插手那政权之事啊!”
顾伯言辞恳切神色中满是劝阻与关怀,在他看来无论出于何种缘故。既不能不能贸然拿这家主之位玩笑,亦不能轻易仅因个人原因,便随意拿顾氏一族上下四百人玩笑。哪怕是根基深厚的百年望族,又怎么能敢轻易与天家贵胄作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