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城,索菲亚广场。冬日的阳光稀薄无力,落在广场中央那座拜占庭风格的东正教教堂巨大的墨绿色穹顶上,也落在广场上稀疏的行人身上。教堂的钟声刚刚响过,余音在清冷的空气中袅袅消散。
白天的广场,比夜晚多了几分虚假的生气。尽管是伪满统治时期,但这里依然是俄侨和一些“体面”中国人乐于逗留的场所。
几个衣衫褴褛的乞儿在角落瑟缩,几个卖烤红薯、糖葫芦和劣质香烟的小贩在寒风中叫卖,声音嘶哑。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穿着破旧呢子大衣、头发花白的俄国老人,坐在教堂台阶旁,拉着一架同样陈旧的手风琴。
悠扬却带着无尽乡愁的俄国民谣旋律流淌出来,为这冰冷肃杀的广场背景,涂抹上一丝不合时宜的、哀婉的文艺色彩。
人流算不上密集,但三三两两,有裹着皮草匆匆走过的俄国贵妇,有挎着菜篮低声交谈的中国主妇,也有穿着学生装、表情茫然的年轻人。
空气中混杂着烤红薯的甜香、劣质烟草的呛味、马粪的气息,以及那若有若无的、属于这个时代哈尔滨特有的、压抑的喧嚣。
就在广场中央,喷泉(冬季已干涸)的基座旁,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
她穿着一件剪裁合体的深灰色呢子大衣,衣料挺括,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脚上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系带女式皮鞋。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颈间那条质地柔软的浅米色羊绒围巾,被她巧妙地拉起,几乎完全遮住了口鼻和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戴着一副墨镜。
她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人,又像是在欣赏那俄国老人的琴声,姿态优雅而疏离,与周围环境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
她的存在本身并不突兀,在索菲亚广场,偶尔出现这样打扮入时、气质特殊的女子并不少见。但她的静止,她那份刻意营造的、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孤立感,却像是一个无声的坐标。
大约过了七八分钟,一辆没有任何特殊标志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广场边缘,开始绕着广场,以不快的速度,一圈,又一圈地行驶。车窗拉着窗帘,看不清里面的人。
车子绕到第三圈时,速度放得更慢。车里的人,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透过车窗,反复扫视着广场上的情况,尤其是那个站在喷泉边的女子,以及她周围可能存在的任何可疑迹象。
确认没有异常的眼线或埋伏后,车子终于不再绕圈,而是缓缓停在了距离女子大约二十米外的一个相对僻静的路边。
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普通司机制服、戴着帽子、看不清脸的男人下了车。他点燃一支烟,靠在车头,仿佛在等待,又像是在警戒,目光同样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他没有看那个女子一眼。
又过了大约两分钟,那个站在喷泉边的女子,仿佛终于等到了她要等的“车”,或者厌倦了等待。她再次谨慎地、不动声色地环顾了一圈广场,确认那个司机模样的男人没有异常举动,周围也没有人特别注意她。然后,她才迈开步子,步履从容而稳定地,走向那辆黑色轿车。
她没有走向驾驶座一侧,也没有试图和司机交谈。而是直接拉开了后排的车门,动作流畅地坐了进去,然后迅速关上了车门。
车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响——手风琴的旋律、小贩的叫卖、寒风的呜咽。车厢内,一股混合着高级烟草、皮革和一种淡淡消毒水味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