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风华绝代的如玉公子，气宇轩昂，龙章凤质，举手投足间的翩翩仪态，让此刻形容狼狈的岚熙羞愧得煞红了脸，低头不敢直视他。

之前一心放在逃跑和霁月的伤情上，其余问题自是无暇记挂在心。此刻，在耀若白昼的灯光下，岚熙那碧色衣裙上泥迹斑驳，因被雨水浇透而紧紧包裹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珑的身段。岚熙苦笑一声，虽然此刻没有镜子，但可以想象到自己定是鬓松钗落，披头散发了。

霁月痛苦地呻吟起来，揪着岚熙的心，将她一下子拉回残酷的现实中。

“小女与两个妹妹落难至此，身无分文，又遇强人截道，幼妹身负重伤。小女惶恐，求贵人救救幼妹。贵人之恩，小女愿终身为奴为婢，鞠躬尽瘁以报。”

岚熙话毕，郑重地磕了个头。她知道，霁月快不行了，什么沈府二小姐，什么大家闺秀，端的是个笑话。此时此刻，只有霁月的命，是她最后的执着。

“你愿终身为奴为婢，鞠躬尽瘁以报？”

面前的公子玩味地重复着她的话。

岚熙不愿抬头去接受新一番的羞辱，只是低着头，看着对方玄色衣袍的下摆精致的回云暗纹，坚定说道。

“小女愿发重誓，但求公子搭救幼妹，即以公子为主人，一生一世，伺奉其侧，永不相负。苍天明鉴，如有违背，恳请速死，天打雷劈，不入轮回。”

岚熙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她也是将一切都豁出去了。她发如此重誓，即是将自己卖给了眼前的公子，从此以后，无论是当牛做马，还是上刀山下火海，但凭主人一句话，如果自己存有二心，必落得个死于非命，不得超生，永世孤魂野鬼的结局。

“发如此重的誓，倒是一片赤诚之心。只是你一届弱质女流，无依无靠，对本公子而言，又有何裨益？”

“小女不才，幼时得家父教导，诗书经略，多有涉猎，公子如不弃，愿为研墨女婢，以效犬马之劳。小女与两位妹妹得家母真传，擅女工，长刺绣，亦可伺奉于绣房，供府上众奶奶、小姐差遣。”

“伺奉笔墨，你是想做我的贴身丫鬟，借机接近我吗？这倒是飞上枝头的好手段。”

对方目若深潭，面色夷然，唇角略勾，翩若惊鸿的脸庞上喜怒难辨。

真真是个乖张怪戾之人。

“小女并无非分之想，只愿尽自己所能，为公子分忧。”

“话倒是说得圆滑，何人能为我分忧？你说愿做绣女，可我府上，最不缺的就是绣女。她们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若是与之白绢，三日之内，定能完成巧夺天工之作。若是拿到集市上，绝对是说多少卖多少，不出半个时辰定疯抢一空。”

略一停顿，那墨黑的眼眸中波光流转，其华灼灼，不似凡人。

“你行吗？”

“小女不得欺瞒公子，确是比不过公子府内绣女。然小女拳拳之心，若不得为绣女，亦愿端茶奉水、洒扫阶庭，以报公子今日救命之恩。”

“倒是个实诚之人，但愿如你所言。抬起头来，难道你怕我吗？”

岚熙抬头，正对上公子的眼睛。

方才是心无旁骛，现下仔细观察，眼前的公子仪容绝美，长身玉立，目若深潭，乌发如云，发髻上导一根润泽无瑕的墨玉簪，一身玄衣却恰到好处地衬托出他的英武挺拔。永安城里家喻户晓的美男子，陆家二公子陆润成，比之眼前的公子，似乎都沾染了不少尘世的俗气。

“柳瑛，这个姑娘我收下了。着人即刻去请大夫，准备两间厢房供三位姑娘休息，另备几身换洗衣裳，并热水吃食，一齐送入房内，所有的账算我身上。”

公子不疾不徐地道，声音里透出威严，却并不让人感到压迫。

“哎呦，出云公子是醉兰楼的贵客，这些事情何须劳烦公子吩咐，柳瑛定会将几位姑娘照顾妥帖。”

答话的正是方才欲驱赶岚熙等人的艳丽妇人。只见她笑语盈盈，狭长的丹凤眼春水漾漾，轻启朱唇，应了个喏，回身召唤几个小子姑娘，吩咐下去相关事宜。

“出云公子…”

岚熙默默在心中念着。

人生总无常，晴天霹雳过后，又会因缘际会地产生不可预料的交集，只是这一切，谁又能猜出日后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