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熙兀自焦灼着,一壁思忖着稍后怎么应付沈夫人,一壁在心里缕着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霁月看着岚熙失神,以为她是被迎春一行人的势头给唬住了,一想到今日主仆两人势单力薄,待会又免不了会有一场唇枪舌战、指鹿为马的好戏,两人是必定抵挡不了沈夫人的凌厉攻势,两个偏房也会应和着沈夫人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就急得团团转。她年纪轻,按捺不住性子,眼下更没有主意,干脆绕着岚熙来回踱步,六神无主地念叨着。
“小姐,眼下这亏怕是吃定了,只是希望夫人看在老爷和二奶奶的面子上,不要为难小姐您,就怕夫人心疼雪颜,那个又是从小娇纵霸道的,一哭二闹地,断断要拿小姐出气不可。哎,怎么办,怎么办?”
岚熙轻拍着霁月的肩,安抚她道,“左不过又是一顿骂,也不是第一次了,忍忍就能过。”
霁月依然不放心,掖着岚熙的手,来回晃着,乞求道。
“要不小姐先躲起来吧,别被他们找到就行,等老爷、二奶奶回来。”
岚熙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这可使不得,该来的总会来,兴许夫人骂一通,消了气,也就过了。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
而且岚熙有自己的思量,沈夫人积怨已久,平日里碍于老爷的面子不便发作,今日里自己是无论如何躲不过这次风波的。既是注定会发生,与其退让逃避,不如勇敢面对。再者,未出阁的姑娘,也没有家人陪同,光天化日地不见踪影,必定会给捕风捉影的人贻留口实。到时候再被沈夫人抓住把柄,只会是比今天严厉百倍、千倍的责罚。
想通了其中原委,岚熙反而觉得整个人轻松了。
主仆二人这边厢正在做着计较,那边厢迎春带着人就找来了后院。
迎春年约三十五六,是沈夫人当年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服侍沈夫人多年,深为主子器重。她生得高大而丰满,银盘脸,丹凤眼,与人说话时总是眉眼带笑。
今日,迎春身着褐色束裙、檀色上襦,外罩一件竹青对襟褃子。她带着身后的采菱、挽香等人,循着岚熙和霁月而来。
“二小姐,夫人有请。”
迎春笑道,然而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霁月心疼岚熙,硬着头皮挺身而出,将岚熙挡在身后。
“迎春姑姑好大的阵仗,这么多人浩浩荡荡穿府而过,好像是抓犯人似的,就怕有生事的人,要是传出个什么来,岂不是惊吓了府里众小姐、公子。”
迎春笑意不减,唇角略勾。
“夫人请二小姐过房里,有要事相商,姑娘不要见怪,今儿这排场,那都是仗着二小姐的面儿。”
霁月努努嘴,警觉地看着迎春,拉着岚熙就往后退。
“二小姐突感风寒,身体欠佳,需静卧修养。请转告夫人,改日奴婢会陪同二小姐一块去给夫人请安。”
“哟…哟,这二小姐的伶俐阖府上下都称道,敢情这手下调教的人儿,也是个顶个的出挑,奴才倒是赶着来给主子当家作主了。这些没羞没臊的,真真是不知道沈府百年望族,无规矩怎么成方圆,赶明这些小丫头是不是都该欺负到我头上,欺负到老爷夫人头上去了。”
迎春笑意更甚,眼神却愈见凌厉。她颇有深意地看向岚熙和霁月,摆摆手道。
“采菱、挽香,带二小姐去见夫人。”
迎春身后的采菱、挽香应了个喏,直直过来,左右分开,将岚熙夹在中间,半是搀扶半是胁迫地带着她往沈夫人房中走去。
霁月一见岚熙受迫,自是记得跳脚。伸手欲转住岚熙,怎奈身单力薄,只掖着了半边袖角。正欲使力回拽,只感觉胸口被猛推一掌,整个人被掼到地上。
“哟,今儿个还差点忘了,这不听话的奴才,奴家可得帮二小姐好好调教调教,省得日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碍了主子的眼,偏倒怪我仗着夫人,偷懒不愿出力,那可得罪不起。”
迎春斜乜霁月一眼,冷冰冰地说道。
“带走,关柴房中。没有夫人命令,不许放她出来。”
迎春身后跟随的几个小厮立即抓住霁月的胳膊,霁月惊恐地四肢乱划,推搡中摔倒在地上。
有迎春在一旁,小厮们也不敢手软,直接拽着挣扎中的霁月就往柴房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