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熙只得强敛悲痛，与清风相互搀扶着，跟随着通报的丫鬟走出屋外。

丫鬟七拐八转，带着两人走进一间上房，道了个万福，退出身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出云公子背对着岚熙而立，玄衣如墨，乌发如云，英武挺拔，标致匀停。

“你说愿意终身为奴为婢报答我。”

“小女愿意。”

“放弃这如的容貌也愿意？”

岚熙倒吸一口冷气，难道是要划花自己的脸，看来人不可貌相，如此标致之人，居然这么恶趣味。

“怎么？你怕了？之前的誓言不做数？”出云公子声音严厉，不容抗拒。

“小女愚钝，还请公子示下。”

“本公子需要你改头换面，隐姓埋名，在醉兰楼潜伏，等待吩咐。”

岚熙心中暗惊，自己确在话本子中见过换脸术的描写，难道此等秘术确存在于世？

出云公子又是什么身份，为何需要自己做眼线？

监视柳瑛？

她一届女流，除了模样风流，又岂能兴风作浪？

“怎么？不愿意？”出云公子冷哼一声。

岚熙一狠心，一跺脚，豁出去了，不就是张脸，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自己被陷害至如此绝境，命都差点没有，还连累了清风和霁月，若能换得一世平安，又有什么好怕。

一想到得意洋洋的沈夫人和那群狗仗人势的奴才，岚熙就恨得压根直痒。爹娘的音容笑貌在眼前不断闪现，她禁不住握紧了拳头。

“小女愿以公子马首是瞻。”

“好，倒是个爽快人，本公子喜欢。哈哈…”

出云公子朗声而笑。

“您倒是喜欢了，我这脸可就作践了，怎地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啊…”岚熙心中暗自叫苦，一想到爹娘，又暗道命途艰难，世道不济。

“你的两位妹妹，可也不得闲着。”

“小女的两位妹妹也但凭公子差遣。”

岚熙思忖着这出云公子如此精打细算，睚眦必报，定是不愿养闲人的。那柳瑛一看就是个精明主，要是不把这正主伺候舒坦，他随时一句话，柳瑛就能让她们走人。

横竖都要吃饭，就让清风和霁月也出分力吧，免得触某人的霉头。

“好！”

出云公子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一双清俊的妙目邪邪地睃视着岚熙，饱满润泽的嘴唇带着笑意，嘴角向上略勾，那张绝美的脸即刻带上一种摄人心魄的佻达神态。

“醉兰楼，可是永安城中首屈一指的教坊。教坊你知道吧？就是青楼”

岚熙点点头，忍不住吞了吞唾沫。这位出云公子，还真是好为人师。

“柳瑛是这醉兰楼的妈妈，她调教的姑娘，个个娇媚动人，明眸善睐，色艺俱佳，随便放在其他哪个教坊，都是艳压群芳的头牌花魁。姑娘那两位妹妹，一个端庄雅丽，眉宇间颇有英气，一个较俏秀气，惹人怜爱。这两种气韵的女子，都很得男子欢心。姑娘这高瞻远瞩，是怀有驰骋欢场之心呢。如是这般，早日拜柳瑛为师得好…”

岚熙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红一阵，就跟戏文中的变脸一般，比在染缸中洗了脸还精彩。这公子真真不是正经人，亏得方才还和清风一道对他如此好评，真是走眼走到天尽头。

无数次地，岚熙想反驳他的谬论，想打断他自以为是的长篇大论，然而联想到今日的过往，生怕招惹这等阴晴不定的怪人，再招来什么飞来横祸，那才真是求爹爹告奶奶都招架不住了，只得硬着头皮生受着。但又生怕自己沉默着，就真把清风霁月推火坑了，于是咬咬牙。

“公子，小女两位妹妹自幼长在闺阁，素喜安静，性愚钝，伺奉不了醉兰楼的贵客，恐有怠慢。”

“静娴淑女，宜室宜家，正好符合客人口味，哈哈哈…”

“公子，不要。妹妹年幼，求公子放过两位妹妹，小女哪怕把这张脸都毁了，也会报答公子救命之恩。”

“年幼？问世间须眉，谁不爱幼女？”

“公子，求公子开恩！”

岚熙咚地一声跪下，接连磕了好几个响头。昔日沈府二小姐，今时为形势所迫，落难至此，何其屈辱。岚熙的眼泪打着转，又倔强得不肯往下落，视线逐渐模糊了。

“好了，起来吧，本公子从不强人所难。”

出云公子风轻云淡地一句带过，岚熙恨得直咬牙，方才已将自己逼上绝路，人家翻脸就不认账。

“你刚才说什么把你脸毁了…”

出云公子玩味着岚熙的话，倏而莞尔一笑。

“念你一片赤诚之心，暂且着你那位大妹照料受伤的幼妹，待其痊愈，再商后事。”

出云公子见岚熙神色慌张，额角冒汗，心头暗自觉得好笑。

“你且闭眼，以免惊恐，干扰施术。若是错割了经脉，恐怕会一辈子面瘫。你的如花容颜将不复存在，想最后一次照照镜子吗？”

“不要！”

岚熙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整个人已经汗如雨下，颤抖得如风中残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