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是西夏的国相张元,当真?”
曹冲之右手伤重,只能以左手执剑,死死地盯着眼前这自报家门的中年男子,那人约莫四十五六岁年纪,儒生打扮,貌相清癯。
“不错,你这少年到底是谁,又是何人指使你行刺太子殿下!”
曹冲之不禁一阵得意,“想不到我这样一个无名小子,竟然能够引得西夏国相亲自东来,这可真是叫我倍感荣宠啊,哈哈哈哈……”他大笑几声,牵动内伤,胸口一阵剧痛,“你以堂堂国相之尊,竟然没有带同一批虾兵蟹将,而是孤身追敌,倒也是托大的很,只可惜我深受重伤,不能手刃你这个奸贼,为成千上万无辜死在你手上的大宋百姓报仇雪恨!!”
张元摇了摇头,“不对,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我张元此生,从来没有杀过一个大宋的百姓,又何来‘报仇雪恨’一说?”
曹冲之气往上冲,他啐了一口:“呸,你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竟然还有脸说出这种话,当年三川口之战,无数大宋的男儿战死,刘平和石元孙两位将军在狱中自尽殉国,他们难道不是被你害死的?”
张元依旧是神定气闲的反驳他,“战场上难免互有死伤,大宋也曾数度征讨西夏,刘平和石元孙的手上不也一样沾染了西夏士兵的血?既然是战争,那就只有胜负,只有成败,没有是非,也没有善恶,战死的人殉节,战胜的人亦是侥幸。所以张某对于这些,并不挂怀!”
曹冲之怒极,“听你这样说,是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大宋的人了?!别忘了,你生在大宋,长在大宋,是大宋用水和米饭把你养大,可你却背弃祖先,投靠番邦,还助纣为孽,为虎作伥,我只恨自己无能为力,真恨不能将你千刀万剐,碎尸万段,以泄我心头之恨!”
“小伙子,你太年轻了,”张元淡然一笑,“没有实力的愤怒是那样的令人可笑,你既然存了要将我碎尸万段的念头,更应该在比你强大的对头面前,隐藏这种愤怒,不应该让我看出你的这番心愿,你应该是默默发誓,而不是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你更应该做的事是,想方设法的盘算脱身之策,然后回到大宋,遍访名师,苦练武功,把自己武装到牙齿。你还这样年轻,时间一定站在你那一边,等过了十数年,你依旧是年富力强,而我却垂垂老矣,那时你便能一击而中,将我置诸死地!我们汉人的老祖宗不是有那‘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吗?可偏生你还是这样的年轻,这样的稚嫩,这样的毫无心机……”
曹冲之一下懵住了,他完全不明白张元为何会莫名其妙的作出这番长篇大论,“嘿,小爷我便是这样心直口快,肚里藏不住话,心里想什么,嘴上便说什么,不像你们这些伪君子……你也别废话了,给小爷一个痛快的!”
“小兄弟,我很欣赏你的性格,告诉我,你在大宋,是什么官职?”
“什么什么官职,小爷我就是一介布衣,我来行刺番邦太子,纯属个人行为,官府没有指使……你爱信不信。”
“我信,那你为什么要来行刺太子?”
曹冲之又是一怔,是啊,为什么要来行刺太子?是母亲吩咐的,因为西夏于我有毁家杀亲之仇,虽然当时宁明太子年岁尚幼,他并不是直接的仇人,但是仇人之子也不能轻易放过!兴州城守卫森严,西夏皇宫高手如云,要想行刺李元昊千难万难,可在这乱军丛中,或许能够侥幸成功,杀了李元昊爱子,让他伤心难过,饱尝丧子之痛,也是好事。
张元见他沉吟不语,问道:“你可知太子为人?”
曹冲之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听说过,宁明太子素有‘小圣人’美称,待人宽,律己严,仁义忠厚,是个好人!”
“那你为何还要杀他!”
曹冲之突然一阵迷惘,“他是西夏的太子,终究是西夏的……太子!”
“就因为他是西夏的太子,所以你们要杀死他?‘西夏太子’这一身份,便成为他该死的原罪?至于他为人如何,那都是无关紧要?那么好吧,我再问你,你知道西夏其他几位王子吗?”
曹冲之嗫嚅不语,张元续道:“若你们成功了,昊王必会从其他几位王子中择其一继任,可其余几位,你们能保证比宁明更好?直白的说,如果那位取而代之的王子,比宁明太子嗜血好战,甚至比昊王更加仇视大宋,请问,你们的行刺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
“够了,我不听你这歪理,要杀就杀,快些动手,给小爷一个痛快!”
张元叹道:“我不会杀你,因为我不愿再增加我的罪孽……羊皮死书,你的同伴到底抢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那好,你去吧!”
曹冲之仿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你就这样……这样放过我?”
“我张元绝非食言之人,你去吧!”
“是你不杀我的,我可没向你求饶,既然如此便告辞了!”
张元果然没有为难他,只是朗声说道:“少年人血气方刚,往往凭着一股热血率性而为,岁月的打磨却会使人逐渐变得沉稳理智,使他终于懂得,以卵击石已然十分不智,一招棋错更会满盘落索,切忌切忌!”
曹冲之大踏步的往前走,心想以张元的武功,便是自己没受伤,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他要杀自己那是轻而易举,绝不致背后偷袭,所以也用不着回头防备。
他心里在为石飘雪担忧,“那个臭丫头现下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去了一晚未归,一定是遇到什么危险了。不过我为她担心,我的伤这么重,她又会不会担心我呢?
得了吧,别自作多情了,那日我去为她找食物,她却与新结识的姐姐有说有笑,早就把我抛到了九霄云外……
曹冲之,你还真是幼稚可笑,怎么还吃一个女子的醋,她们明明都是女子……
哎哟,越想越离谱了,什么吃醋,什么自作多情,石飘雪和我是什么关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