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病人探望病人
陶雨凡的到来并没有让陶陶感到意外,只是如果他不来,陶陶也没有想起这个人。从陶陶清醒之后,因为失血过多一直身体比较虚弱,又加上和易寒怄气,这几天根本就忘了她在这世界上其实还是有亲人的。可能就是因为相处的时间太短,她还不习惯有亲人的关心,所以在她脱离危险之后竟也没想着给家人报个平安。记得陶雨凡曾经给她发短信的时候说过,她父亲会在第二天动手术,算算日子,现在手术应该已经动完了,不知道手术过后的情况怎么样,不过看陶雨凡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太过悲伤,也不像是来传达什么重大消息的,想来是没事。
“早该来看你了,只是爸爸知道你受伤的时候突然心脏病发,被送去抢救,原定的手术不得不提前进行,不过你放心,手术还算成功,他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陶雨凡坐在陶陶病床边,语气平静的不像一个十八岁的孩子。那天他接到易寒的电话说陶陶出事的时候,陶天承也正在旁边,听到这个这个消息,瞬间就心脏病突发晕了过去。他把父亲送到医院,又等在手术室外面,等做完手术又要等陶天承脱离危险才腾出时间过来看看陶陶。
陶陶听着这么大起大落的一句话,觉得自己也快得心脏病了,好在陶雨凡说陶天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你这几天辛苦了。”陶陶看着陶雨凡阳光稚气的脸上挂满了疲惫,心中的那种有一种关怀油然而生,这种关怀不光是一种旁观者对于一个非常懂事的年轻人的关怀,还有一种真正的血脉亲情的心疼。对于这个弟弟,她一直都是不排斥的,陶雨凡身上有着一种在这个年龄的孩子身上没有的冷静和成熟。从认识陶雨凡开始,他对自己一直就很好,反而是自己没有尽到一丝照顾弟弟的责任。陶陶很佩服陶雨凡可以很清楚的区分对于每个人的不同情感,就像他自己说过的,他很怨恨父亲没有好好的爱自己的妈妈,可对于她这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姐姐,他却没有把一丝怨念的成分带进来,这是很多大人都很难做到的,也包括她自己。是因为国外的文化影响造就了这样的他?陶陶更愿意把原因归结于陶雨凡善良的本质。她曾经觉得很不公平,像陶天承这样遗弃子女的人,居然会有一个这么懂事的儿子,不过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幸运因为她有一个这样的弟弟。
“我没事。不过很巧爸爸也住在这个医院,你要不要去看看他?”陶雨凡的口气很谦卑,是完全的试探,因为他知道她的姐姐很有可能会拒绝,而对于这样一个身世可怜从小被父亲抛弃的姐姐,即使她拒绝,也合情合理。
“好,你把房间号告诉我,我过一会儿就去。”陶陶很爽快的答应了,一半原因是因为她不忍心看见这个弟弟失望,一半原因是经过了一次生死劫难,很多事情都觉得释然了,本来在那个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内心里就已经原谅他了,如今既然活了过来,再较劲也是没什么意思。
“真的?”陶雨凡有点不敢相信陶陶居然这么爽快的答应了,赶忙拿出床头桌子上的笔和便签写下父亲的房间号,写着写着他好像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抬头问“易寒哥呢?怎么没见到他?”
陶陶心里哼了一声,想着你叫得倒是亲,也没见你好好得叫我一声姐姐,倒是“易寒哥”“易寒哥”的叫的好像认识了多久一样。“你们很熟啊?”陶陶没好气的说。
“倒也不是很熟。。。不过我很崇拜他,再说反正以后他也要成为我的姐夫,总是会熟的嘛!”
陶雨凡说得轻松,好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倒像是陶陶大惊小怪了。陶陶听了“姐夫”两个字差点没被嘴里的一口果汁呛死,她还没点头呢,她这个弟弟倒是已经帮她安排好了。“你崇拜他?你崇拜他什么啊?”陶陶强忍着不把水杯扔出去的冲动,耐着性子问陶雨凡,她真不知道易寒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陶雨凡张开嘴又闭上,然后说了句“算了,你不懂。”
。。。。。。
“不过,易寒哥真的对你很好。你知道吗?你上次被抓进警察局的时候,易寒哥就通过小区的住户名单上我和你相近的名字就猜到了我的身份。当时他找到我,把你被抓的事告诉我,我当时气坏了,想直接杀到警局,先交了保释金把你保释出来再说。不过易寒哥不让我这么做,他说如果交了那样一大笔钱,大家就会认定你是小偷,而且你自己也不会开心。他说一定要把真正的小偷找出来,才能彻底洗脱你的嫌疑。后来,我们发现了小偷是邻居的儿子,可是为了让他早点把那套珠宝拿出来,易寒哥还假装自己是放高利贷的□□威胁他,吓得他一下就全招了。你知道,严格来说这样威胁人是犯法的,可是易寒哥为了你,他什么都不顾了。”陶雨凡说着完全沉浸在对于易寒的崇拜里,他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破案,真是太帅了。
陶陶听着陶雨凡的讲述也吃了一惊,之前她问易寒是怎么破案的,易寒也只是匆匆的一语带过,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故事,他已经决心脱离□□了,却为了她又去冒充放高利贷的□□。她很感动易寒这么的相信她,即使在那个时候,也毫不保留的相信她不是一个小偷。而且,他了解自己,如果那个时候陶雨凡真的端着少爷的架子交了一大笔钱把她保释出来,她一定不会开心的。可是,既然是这么好的人,怎么那天之后,就没再现身了呢?他现在在哪?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看她?想到这里,陶陶的脸上又阴沉下来。
“怎么,你们吵架了?”陶雨凡看见陶陶的脸色不对。
“没有,我都病成这样了,哪有力气和他吵架?”陶陶当然不能在陶雨凡这个小鬼面前承认自己把易寒赶走了,再说,她现在也确实不知道易寒在哪。
陶雨凡看了陶陶一眼,嘴里嘀咕了一句,“那可不一定。”
“行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眼圈黑得像熊猫,也不知道是来看我还是来气我。”陶陶被陶雨凡噎得要吐血,什么叫“那可不一定”,说得她好像有点力气就要跟人吵架似的,她脾气有那么暴躁吗?
“嗯,那。。。你记得。。。”
“我知道,我会去。”陶陶知道陶雨凡要说什么,既然她答应了要去看陶天承就一定会去。
当你看到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嘴上罩着氧气罩,身边接着一台台监控仪器的时候,你就会觉得什么怨恨也没了。陶陶看着心电图上的波动,听着仪器发出的一声声“嘀嘀”的声音,看着躺在床上的还昏迷着的陶天承,觉得心情很茫然,其实每一个生命都是脆弱的,尤其是对于老人来说。身体机能的一步步衰退,是不能克服和避免的自然规律,他们的生命比自己更加的没有遇见性。
陶陶慢慢的走到陶天承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小心翼翼的不要碰到自己身上的伤口,毕竟她也是刚从死亡线上逃回来。她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人,确切的说,就这样看着自己的父亲,自己二十四年来只见过一次的父亲。虽然她已经不恨他了,但她想她还没有爱他,也还没有把他当成生命中真的亲人。
“陶天承,你还真是很大牌啊!即便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要我来看你。你抛弃了我,然后又躲了八年,还要我先去见你。如今,你还什么都没做,又要我先来看你,我还真。。。。。。”既然来都来了,总要说点什么,就像每一个来看完病人的人一样,总要说些安慰或者劝勉的话,不管躺在那里的人听不听得到。索性就认为他们都听得到吧,可是要她坐在这里为他痛哭流涕,她做不到,如果让她装成担心无比的孝顺女儿,她也做不到,既然要说,就说些真话。
“Frank说你没有生命危险了,既然这样就是逃过一劫了,以后就更应该珍惜生命,好好活着了。既然有这个病,自己还是多注意些,情绪也不要太容易激动,不肯看病是因为我,激动犯病又是因为我,我怎么担得起?你的儿子,他很优秀,也很懂事,我很愿意有这样一个弟弟,可他毕竟还小,你若总是这样躺在床上,他就太辛苦了。我说过的,你没做过的事都要补偿我,我也一向都是小气的人,不会因为你这次病了,就放宽要求,所以你还是赶快好起来,把你该做的事都做了比较好。”陶陶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我现在,有喜欢的人了,我觉得他好,即使你反对,我也不会听你的。不过,你该反对还是要反对,毕竟这是一个父亲应该做的,岳父的架子该拿总是要拿的,你说是不是?今天我来看过你了,对你说了这么多话,我也挺累的,不管你听见还是听不见,就早点好起来吧!”陶陶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说了许多话,说得自己都觉得很辛苦,毕竟大病初愈的她身体还很虚弱,可心里却轻松了许多。虽然没有什么好话,不过自理行间还是透露着关心和希望陶天承早日好起来的意愿。这也许就是那种分割不开的骨肉亲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