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兆

还不到正午，街上已经熙熙攘攘的，一派繁华气象，与雷诺刚走出来的贫民窟简直是天壤之别。这个地方得天独厚的深水港湾为整座城市的迅速发展奠定了基础，各种新鲜玩意源源不断的从海外运来，在当地贵族和富豪之间快速流转，有些甚至是帝国的统治者也无缘得见。然而有一样东西，穿越过快速流逝却又无法跨越的时间洪流，此刻正被雷诺把玩在手，从那只火机中冒出的火焰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但却并未引起任何一个人的关心，因为在来往的路人眼中，雷诺不过又是一个奇装异服而又胆大妄为的贫民窟窃贼罢了。

突然，雷诺嗅到了空气中的一丝令人作呕的微甜，来源于一群在街角看热闹的人们。

“太可怕了，你看到了吗……”

“那间屋子有什么吗？我看见那个人是被重重摔出来的。”

“可那只是间空屋子……”

“奇怪，哪飘来的焦味……”

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匆匆赶来的医生挤进人墙去照料那个失去意识的倒霉蛋，而警察则在一边一一记录着目击者的口供。雷诺皱皱眉头打算离开，同时手又伸向了装着香烟的口袋。还是那只冰凉的小手，只不过这次他没有逃开。雷诺的视线迎上廷克冲他仰起的小脸，孩子的脸上正挂着恶作剧得逞的嬉笑。

“你怎么在这，你就天天这么游手好闲不会饿死吗？”雷诺掏出烟点上，继续迈开大步往前走。

廷克小跑着跟上他，伸手牵住他的衣角：“先生你是要找人吗？我可以帮你哦。”

雷诺拂开牵着他的小手，恶狠狠地吓唬孩子说：“小鬼多管闲事的话会被魔鬼抓走的！”

“魔鬼可忙得很呐，才没闲工夫管这些小事，”廷克的眼中有种调笑的神色一闪而过，“来嘛来嘛，我给你介绍一个真正地女巫哦。”

那可真是一个真正地女巫，佝偻的身子让人分不清她是坐着还是站着，她身上裹的袍子也和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一样像是用灰尘做成的，她的脸上满是皱纹，眼睛、鼻子、嘴巴更像是用刀从这些皱纹中勉强刻出来的缝隙，而等雷诺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在她脸上纵横交错的并不只有皱纹，还有着蛛网一般令人生畏的疤痕。

“这位先生我们好像曾经在哪见过面吧？”就连她的声音也充满了灰尘的味道。

廷克拉了拉雷诺的衣角，示意他弯下腰来，一边把嘴凑在他的耳边，用手掌挡着小声说：“她都是这么跟人打招呼的，别在意。”

这有什么好在意的，雷诺不禁对这孩子小大人般的口吻摇头苦笑。

“婆婆，我是廷克，我带朋友来看您啦。”孩子一边叫着一边扑到那老太婆的怀里，娇憨的样子真是惹人怜爱。

“小廷克，快让婆婆看看你，小心肝，小蜜糖。”

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画面，雷诺又感到无所适从起来，手不禁又向口袋摸去。

“婆婆，他是雷诺，他是来咱们这找人的，您能帮帮他吗？哦，对了，还有…”孩子灵巧的扭出老太婆的怀抱，跑到雷诺身边，先他一步把手伸进他的口袋摸出了那个打火机，噌的一声打出火来举到老太婆的眼前，“婆婆你看，很漂亮对吧，还可以这样哦…”孩子把火机关上又打开，打开又关上，金属盖子的脆响又开始啃噬着雷诺的神经。

“好了好了，”雷诺从廷克手上一把夺回打火机重新揣回口袋，重重在老太婆面前那张椅子上坐下，翘起腿大声说，“不是要帮我找人吗？那就快开始吧。”

老太婆的表情古怪，不，应该说表情这个名词在她的脸上已经永远成为了过去时，这会只能说是她脸上的皱纹有了些细微的变化，蛛网般的疤痕在她死灰色的脸上竟开始微微泛红肿胀，像是受到了什么强烈的惊吓。别是被打火机吓到了，雷诺有些烦躁的暗自担心，好在廷克那孩子又腻到了老太婆的怀里，她低下头去看孩子纯洁天真的脸，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就这么在这耗上一天时间也不错，反正明天…想到这，雷诺不自觉的挥了挥手，像是要拂开眼前并不存在的烟雾，其实是要把脑子里的“明天”两个字赶走。还是吸支烟吧，虽然连自己都有些憎恶起对烟草的依赖，但雷诺的手最终还是不可救药的滑到了风衣口袋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