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泉书塾。

“子曰: 导之以政，齐之以德，民免而无耻。导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这两句的意思可有人告诉我是何意？”说罢，夫子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可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主动回答。

“可有人知晓？”夫子再次追问。

又是沉默。

“那我可抽人回答了，”无奈地叹口气，夫子扫了一圈底下的学生，挑了一个平日里表现都比较中规中矩的回答，“嗯…顾墨白，你起来说说。”

顾墨白听见自己名字也是一惊，慌忙起身向夫子行了礼，小声开口道:“学生愚钝，倘若意思不达意，请…请夫子莫要责怪。”

“无碍，你说便是。”

“学生认为，这两句话的意思应是:国，应要以政令来管理，以刑法来约束，百姓虽不敢犯罪，但却不以犯罪为耻；因此我们得以道德来引导，以礼法来约束，百姓不仅会遵纪守法，而且引以为荣。”顾墨白说完，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夫子，见夫子脸上并无怒色，暗地里松了口气。

夫子满意地点点头，示意顾墨白坐下，“你所理解的也八九不离十了，不错不错。根据刚才墨白说的我再补充几点…”

傍晚时分，天下起了蒙蒙细雨。

顾墨白没有带伞，他的同窗也早被家里遣来的轿子接回去了，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书塾门口。他本想问人借把伞，但当他看见别人嫌弃的目光想说的话便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顾墨白其实也不算是一名穷书生，他家有着一间小店铺做点小本买卖，比寻常人家要富裕些，但生活中的吃穿用度再加上供顾墨白读书，便也显得有些拮据。顾墨白也想过不再读书但他爹娘死活不同意，说待他将来考取了功名这些苦都不算什么。

天色渐渐暗了，但雨并没有要停的意思。

再等下去…回家可就有点危险了…顾墨白皱着眉想。

他家住在城郊，那里也不算偏僻，但最近在闹土匪，因此晚上并无多少人出门以免碰上土匪。

不管了不管了，这雨又不大，淋一下也无大碍。顾墨白这么想着便举起手用袖子遮住头就跑进雨中。

也不知道天公是否故意与顾墨白作对，方才的绵绵细雨一下子就变为了倾盘大雨，雨水打在顾墨白脸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路更别说看清。加上城外的路本就泥泞，经过大雨的冲洗变得更加难以前行。

顾墨白看不清路，便凭记忆顺着回家的道走，一点儿也没发现自己偏离大路走到了边上，等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因为脚打滑而滚了下去。

“咚——”

落水的声音。

顾墨白还算没倒霉到家，滚下去时没碰到什么石头，滚到底时迎接他的也是水潭而不是一些能让他断骨受伤的东西。他坠到水底好像砸到了什么，冰凉冰凉的，他也只当是水里的石头没多想，一心只顾往岸上游去。

“呼呼——活过来了——”顾墨白背对着水潭趴在岸上大喘着气，不过劫后逢生的喜悦没持续多久，他就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彻骨的寒冷。

怎么回事…

顾墨白颤颤巍巍地回头去看，只见一个约一米宽的蛇头露出了水面。红色的竖线眼瞳直直盯着顾墨白，很是渗人。

“啊——！！”顾墨白害怕地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地爬着远离了水潭，脸色一片青白。

“哼。还想走？”

更让顾墨白惊恐的，是那蛇还能口吐人言。

那蛇轻甩了甩在水里的尾巴，嗖地一声，蛇尾窜出水面直逼顾墨白而去。蛇尾卷起顾墨白的身体把他拉了回去，吊在了蛇头面前。

“求您…不要吃我…我还有爹娘等着我去尽孝…求求您…”顾墨白哭丧着脸恳求，一颗心吊在嗓子眼，甚至已经吓到失禁了。

“人类，你为何扰本尊睡觉？”

睡觉？顾墨白有点懵。难道刚才掉水里砸到的冰凉的东西是这条蛇？顾墨白瞬间煞白了脸。

“小…小的无心冒犯，只是下雨路滑不小心滚下了水里砸到了您…请您…请您莫要责怪。”

“责怪，那倒不会。”蛇微眯了眯眼，蛇信子舔了顾墨白一下，“不过本尊睡了那么久，也有点饿了。”

“您不是说不责怪吗！”

“我没有责怪你啊人类，只是想吃了你而已。”说罢，蛇头凑近顾墨白似乎嗅了嗅他的味道，“闻着挺香的，应该好吃。”

“您…您这是不讲道理！我言莫要责怪便是求您别吃我的意思，可您…您…说不责怪于我，却又要吃我，这是何意？”顾墨白涨红着脸争辩。

“你倒是有趣，自己分明害怕到连话都讲得哆嗦，却还硬撑着和妖讲道理。”蛇似乎是轻笑了一声，“人类，你该不会是书生吧？”

“是又如何？”顾墨白自然听见了蛇的笑声，只当他是看不起书生，心里微恼，语气也变得硬气起来。

“呵，你这书生倒与我以前认识的不同…”蛇似乎陷入了回忆，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悲伤。

“我改主意了。”蛇晃晃身子，化作人形，揽着顾墨白降到了水潭边。

化作人形的蛇一身黑衣，面容姣好，只是气质冰冷，让人望而生畏。

“记住，本尊名唤担生。”担生勾起嘴角，手抚上顾墨白的脸，“人类，告诉我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