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越过天际的云层向前散去，已停的小雪渐融开，水滴击打着还残有冰凌的石子，发出脆耳的声响。偶尔几只野畜穿过丛林，触碰到还未能舒张的枝叶，微曲，再因用力过度的牵扯而被掰断，发出细碎的低吟，掩盖士兵行进的声响。

“今日的阳光真耀眼，不似往日的温驯呢。”目光射出窄小的窗口，观赏着窗外略带春色的丛林。暂止目光，撇头，见身旁之人早已闭上了双眼，一脸倦容书写在脸颊之上。

“王爷？”扯扯荀彧煌的衣角，“王爷，昨晚没睡安稳？”见面前的男子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头，便又继续陷入休憩之中。烦闷之意渐浮现在面容之上，撩开阻隔视线的幕布，任由还有稍些寒意的风灌入车间，一丝笑意浮上。似想到了什么，又将身子向一旁的男子靠近，仔细斟酌。似与梦境之人略有相同之处，却又无法描临出容貌。只得怔怔地看着眼前正在小憩的人，恍惚之间，伸出寒意贯彻的手指抚上荀彧煌的眉宇之间，轻游走着。眼中充斥着渴望，前几日从未仔细看过他的脸，原来，平时布满杀意与轻视的双颊也会展露出疲惫，鸣蓂此刻似心中有几丝喜悦。顺着轮廓，手指缓缓下滑，停留在男子的鼻尖之上，能清晰感到呼吸的暖意。惬意一笑，继续降下，殷红的唇瓣被指腹覆盖着，温度顺着指尖传递。眼下的男子似有不适，用手扫去脸上引来不适的物体，随及便又昏昏沉沉的睡去，如此，鸣蓂为自己的行为嗤笑一声，看向窗外，收起眼中的波澜。

“现在几时了？”立于高耸的城墙之下，凭借着渐寒的风带走倦意。

“回王爷，已是辰时。”暮璟把弄着手中的利刃，“不知末将可否攻城？”

“倒是不必，邀裬国主将李将军出来谈谈即可。”

“末将明白。”行礼毕后便向浩荡的军队中行去。

见暮璟走远，荀彧煌向身后的马车靠近，掀开碍目的布帘，冲里面的人交唤：“鸣军师此刻不会是害怕裬国与你刀枪相见而不敢下车了吧？”言语之间充满了戏谑。

“在下并非害怕，而是在下在裬国自视隐士，将军与其旁人从未见过在下之容。如此，不知王爷能否借在下斗笠一用？”鸣蓂抚上一旁的扶手，推开眼前碍于眼前的男子。

荀彧煌笑笑，借势握住少年略显苍白的手：“这样不是更好吗？让李将军他们看看鸣军师的尊容，能更好的记住这脸，以后便能将有这般姿容的人驱除出境。”

“也是，那在下便从了王爷。”抽出被紧握的手，整理衣冠，“还望王爷给在下带路。”屈下身躯，倾散出卑微的姿态。

“本王就喜欢你臣服卑微的样子，随本王来。”带着笑意向远方走去，未看到屈首之人布上齿印的双瓣。见前方之人走远，不再顾及唇上的痛楚，追赶上去。

“末将参见王爷。”见荀彧煌步入帐中，暮璟从座位上站起作揖，下意识的向一旁略显慌忙的人看去。

“在下裬国将军李华年，前来求和。”敛去眸中的那丝惶恐之色，勾起唇角看向那幅人前玩世不恭的笑靥。

“李将军不必多礼，坐下谈。”自顾坐上主位，“李将军此来亲自议和，可让本王看到了祾国的诚意。那本王便也爽快点提出我和战要求，不知李将军意下如何？”挑眉看向一旁的李华年。

“李某怎敢存有异议？王爷若有要求尽管提，李某此次出行得皇上口谕，无论王爷想要什么，祾国一定尽量达到。”李华年尽现丑态，狠狠一咬牙，如若此刻他不受辱，后时，便不是他一人受辱可挽回的。

见眼前人的姿态，荀彧煌不紧不慢地启唇：“本王的要求也不多，三座城池，每年祾国向晟国供银千两，锦匹三百，即可，不过分吧？”带着玩味地打量着那已显出僵硬的李华年。

“不过分，不过分。但是，李某奉皇上之命向王爷求回先前议和的军师，不知……”李华年抬起双眸看向不远处的荀彧煌，双目对视，却又打了个寒颤。

“军师？那军师来本王的军营并非是为了求和，而是来向本王通风报信，还给本王谋了许多良方，要本王交出来也着实舍不得，以后与哪国开战说不准那军师还能出份力呢。”温文一笑，“所以李将军的请求，本王做不到。”

“那不晓李某可否见那位军师一眼？”自喉间发出最后一丝哀求。

“将军不是一直都在看吗？”一旁的暮璟将李华年的情绪尽收眼底，止不住嗤笑一声。

李华年脸上布满了疑惑与恐惧，扫视着帐中的每一个人。

“将军，在下在此。”打断了李华年的审视，鸣蓂半遮面地作揖，垂下的衣衫掩盖住此时的笑意。

“鸣军师，皇上这些日子很想念你。”李华年也不再掩饰，直勾勾地盯着鸣蓂。

双眸流转，光影一片，斜视着李华年紧攥的拳头，轻描淡写着：“鸣某也很想念皇上啊，但是鸣某如今的所作所为想必祾国也容不下，望将军替我向皇上道别，同时谢皇上不杀之恩。”

“鸣军师言重了，您本就是好隐逸之人，如今让您出战和议倒也是有些为难您，还望鸣军师莫怪罪祾国。”李华年此刻的言语中掺杂着些无奈与不平。

“李将军言至于此，可能向祾国皇帝请示本王之想？”不耐烦地铺扫衣袍，“本王也倒是要尽快回京，一月后本王会派士兵驻守于三座城池，剩下的留给你们皇帝好好打量。暮璟，送李将军回城。”微回头，示意鸣蓂跟随着一同离开这暂时弥漫杀死的一方土地。

“你倒是看明白祾国之意了？”

“李华年止不过是告诫在下皇上对在下起杀意罢了。”急步行走在寒风之中，身子竟瑟瑟发抖起来，“现在怎不如先前和煦？”无奈，继续追赶前方之人。

同荀彧煌仍坐一辆马车，车内的环境似受到外部的渲染，渐渐步入寂寒。

“本王的脸好看么？”一手支着头倚在窗沿上，邪笑，“今晨不是看本王看得很入迷吗？”

“只是看似像故人罢了，王爷不要多想。”避开荀彧煌的眼神，“在下想问王爷，王爷将鸣蓂带去晟国有何之意？”

“那本王问你，你的故土是哪里？”

“同王爷一样，晟国。”

“那本王也只不过是将你找回来，那时候说过的吧？你明年若不归，我定来寻你。”

见眼前之人的目光渐淡，鸣蓂也显得有些恍惚，第一次在眼前放低身位，而且……轻眯起眼，记忆中的人不知何时渐渐变淡，那陌生的味道此时萦绕在鼻翼。

“记起本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