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松的话语像一个咒语,让明月每天都闷闷不乐,但也只是在她那极为私密的空间里才敢表露出来。平日里还是那幅一本正经又不失幽默的模样。而高海涛也有意无意地在和明月接触,那份心意越来越明显,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只想交个朋友。明月不敢正面回应,她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变化,明明可以拒绝,但却选择任其发展。
又是一个雨天,明月和高海涛各撑着一把伞漫步在回家的路上。说不上是默契,还是约好的,他们总会在固定的时间碰上。高海涛一直强调是凑巧,但明月却不太敢相信。因为她也会关注时间。
“明月,周末有空吗?”高海涛问道。
“嘿,你要约我么”明月笑道。
“嗯,正式的约会,希望你能答应。”因为撑着伞,两人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高海涛的眼镜有些模糊,但仍旧掩饰不住那份期待的神情。明月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她的沉默更像是默认。
星期天,高海涛约在中央公园的寿司店,就是明月那次喝醉的餐厅。明月对那天的记忆很淡,可那天醉酒的经历还是让她面露尴尬。两人相对而坐,眼神不停闪躲,交错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波动在彼此之间传递着。
“你,不喜欢这里吗?”高海涛小心问道。他今天不是简单的T恤加牛仔裤,而是换上了polo衫和休闲西裤。他理着板寸,额头略高,眉毛上挑,眉目间带着一股英气。
“没有,只是想到上回出丑,觉得不好意思啦。”明月说道,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两人回想那一天,都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尴尬的氛围得到缓解。点单,互相为对方准备餐具,所有动作都那样自然,像极一对相恋多年感情笃情的恋人。饭毕,明月满足的抚上自己的小腹,这是她的习惯动作,但念到面前的高海涛,她又赶紧收起了手。
“你有这肚子倒是方便,公交车上不少人给你让座吧”高海涛忽然唐浩宗附体,调侃起明月,但心里却在想,若那里有一个孩子,他们的孩子,该是怎样的场景呢。
“哼,这是我的真爱,怎甩也甩不掉。”明月的回答乐到了高海涛,两人又是一阵大笑,惹来了不少座客与服务员的注目。
高海涛收起笑容,望着明月含情脉脉:“那你信不信,我们也是真爱。”
明月没有特别的惊讶高海涛会说出这话来,她垂下眼,手指沾着杯里的水,在桌上圈了一个圈,又把这个圈填满,然后又把这个圆扩散成一个另类的太阳图腾,如此反复。高海涛观察着明月,试图读懂她行为里透露出的信息,但无所获。
“我告诉过你,我有男朋友的,我们还没分手。不过也是自己作的,才让自己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明月说着,眼里开始泛起泪光。“我不是个好女孩,不值得男人来爱我。”明月起身,道了一声“再见”,将高海涛留在了餐厅里。人们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高海涛,脸上都带着同情。高海涛不知所措,额头和后背一阵燥热。他付完账,再也无心思考今天的计划。
明月会去哪里呢?高海涛似乎没有要去找的想法。他不敢说他是明白她的感受的,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吸引他的不是因为明月和他曾经的所爱相似,而是明月与他都有着不能忘怀的过去和人生悲苦的无奈。
高海涛离开餐厅后回了家,无视唐浩宗的八卦,窝在房间里一直到晚餐。他简单的炒了两个菜,和唐浩宗吃了一次最安静的晚餐。
“涛哥,是不是精灵姑娘甩了你啦。”唐浩宗无疑是高海涛的好基友。
“你不怕明天我煮早餐毒死你,让你永远都说不出话。”唐浩宗心中一片了然,呵呵傻笑当没听到,埋头扒饭。
夜深人静,高海涛换上运动鞋,疯狂地奔跑起来。他突然间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却只敢在黑夜与疲惫里释放自己的懦弱。跑着跑着,他跑到了明月的楼下。他看到那盏灯亮着,明月就在那里。他喘着气,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一个名字。高海涛极力的控制着,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他对着那抹明亮喊出了那个名字。一声、两声,也不管是否拢民,是否令她感到难堪。
明月回来后便一直闷在房间里,各种情绪各种想法,已经不知道如何去判断好坏对错。她盯着手机里的那条短信,用以提醒自己,情债难还。她清楚的知道最好的选择是什么,但道德与情感却让她失去了选择的勇气与果断。夜里,她依旧难以入睡,呆坐在电脑前,思绪不停地纠缠交汇。高海涛的呼唤,使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她门都来不及锁,飞奔而下,像一只鸥,急速地投进汹涌的大海里,为了猎取食物。
高海涛紧紧地将明月抱在怀中,将她抵在墙上,每一个吻都要将她吞噬,都带着不容他人染指的绝对占有欲。“你知道我多想要你吗?你知道吗?”高海涛吻着明月的发,吻着明月的耳朵,向她倾听着那满满的爱意。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明月在高海涛的怀中,乖巧而柔弱。
不知吻了多久,二人才不舍的分开彼此,但空气里泛着浓烈的欲望与渴望。他们都在极力地克制着,都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知道你的选择,我们就这样吧。但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别在为他流泪了。”高海涛又吻了一下明月的额头,发香将他包围,令他不舍退开。“早点休息,今天就要过去了。晚安。”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明月的屋子。
高海涛就这样消失在了明月的生活里,他们不再有偶然的相遇,不再有暧昧不明的短信。仿佛一夜之间,他们成了世界上最陌生的两个人。明月还是按部就班,无论刮风下雨,无论有没认识过高海涛,无论有没伯松的纠缠不休。
圣诞节,明月和伯松订婚了。伴着众人的质疑声,二人交换了对戒,婚约生效。明月的母亲默默地流着泪,人们都说她是高兴坏了,却如何知道她是绝望到底了。她一直把所有希望都寄予在明月身上,如今看到她这样的选择,已经无力再去左右。她知道自己已经衰老得像是活了很久的化石,只适合给人供起来。伯松的父母自不用说,一直都挺喜欢明月的,已然对未来的家庭生活充满期待。
订婚后,明月把家里的东西搬到了伯松家,并继续回城里工作。同事都很惊讶明月一个周末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直感叹她的办事效率真叫高。余娇吃着喜糖,玩笑的说自己差点就好心办坏事,坏了明月的姻缘。
春节假前,明月辞职了,报告里说打算和丈夫去外地。人事部知道明月订婚了,也不便久拖,叫她做到放年假。伯松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和调理,身体恢复了八九成,经人介绍,去外省一个亲戚家营生,自然是想明月一起相随。离家前,二人把所有证件一律办齐,过程有波折,但也算顺利。伯松满脸都是新婚的喜悦,明月只感到疲惫,好像不值得特别高兴。对她而言,将就也有将就的好,至少不会在意太多。
期间明月回了一趟家。母亲似乎比以往更加的苍老,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她们无言以对,似乎母女俩已成陌路。明月有太多话的想问,到走却一句也没问,给了母亲五千块,叫她好好照顾自己。后来,明月的大哥告诉她,母亲整整哭了三天,伤心了一个月,才渐渐地走出这份悲伤。
伯松卖力的工作,明月也在新的环境里渐渐适应起来。外人面前,他们是恩爱有加的小夫妻,而当两人独处时。明月和伯松显然没有那份腻人的亲密。偶尔的争执,也是明月先开口合好。她不习惯两个人的沉默,她渴望更多的关怀与陪伴。但两人之间的隔膜却更见深,以致有一段时期,她发现两个人在屋子里,都是在各做各的事,连基本的交流都没有。
伯松的母亲偶尔会打电话过来,不为其他,只想知道明月有没怀孕。对传统家庭而言,女人结婚后的首要任务不是经营好一个家庭,而是创造一个新生命。无疑,每次都让家婆失望。
“明月,你是不是偷偷避孕”伯松是个急性,藏不住话的人。母亲一心抱孙的愿望其实也是伯松的愿望。他从不怀疑自己这方面的能力,只能猜测是明月在控制着。
“有没有你会不知道吗?”明月也想避孕,但她和伯松恋爱时吃过一次药了,不愿意再为了她而再伤害自己的身体。至于为什么房事如此频繁还没怀孕,她也无从知晓。她想,可能天也不看好他俩,才不给他们一个孩子。
“你要不想让我知道,我会知道吗?”伯松说道。
明月不知如何回答,二人陷入沉默,过了良久,明月凉凉道:“呵呵,生不出孩子,你要嫌弃我了吗?”
“我没有”伯松很无辜,他不是真的怀疑,但还是想确认一下。
“伯松,为什么总是不能给我时间来适应生活给我的一切。”明月悲伤地说道。
“那你说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还能要什么。”明月看向伯松,他的肉长了回来,庞大的身躯占据了半张床。与她的纤细苗条完全不搭调。明月躺下来,背对着伯松,鼻子泛酸,眼眶潮湿,她咬着嘴唇,不让眼泪出来。
她确实没什么可求的,生活的不顺遂让人不敢追求与富足人生无关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