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颜歌不由哑然失笑,这人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耍起性子来就像个倔强的小孩?他这是打算和萧何耗上了?他有什么好生气计较的,他这一回来就升职拜将的,该发火的反倒是她,稀里糊涂地被人下了套,落入一个进退维谷。
“韩信,你不要太过分了啊,我萧何对你也算是尽心尽力,仁至义尽了。若非急于赶回汉营,萧某又何需采取这种非常手段?你可知主公为了我等出走一事,已勒令全军原地安营扎寨等候了数日。你是行军作战之人,自然比我更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现在局势瞬息万变,我等应以大局为重,而不是在此为了一己私利尽做些幼稚可笑之举...”一帘之外,那声音连贯,严肃,还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萧何果然是萧何,这话说得倒是滴水不漏。只是这种冠冕堂皇之话对于现在拗脾气上来的韩信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正如沐颜歌所料,那家伙动也未动一下,像是充耳未闻。
这倒有趣了,沐颜歌托腮而坐,静候着一场好戏。
车轮碾压过碎石,似乎又一辆马车在此停了下来。
“萧大人,是有人不肯下来么?”一道温凉清润的声音就地飘了过来,夹杂着七分的漫不经心,三分的轻藐之意,让细微的空气有了瞬间的凝滞。
沐颜歌一怔,竟是情不自禁地竖起了耳朵?这是谁?莫非又是一位大神驾到?
“可不是,这回在萧某摊上的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有苦难言喽!”这萧何倒是难得的好脾气,轻声一叹,语气仍旧不瘟不火。
“哦?是么?”那人微微扬声,像是几分质疑,又像是几分了然。
就在沐颜歌被这“蛊惑人心”的声音惹得心里痒痒有了想掀帘一睹真身时,那人又猝不及防地开口了:“青书,去请樊将军带人过来,将这马车直接给拖到主公营帐前,据实回禀,说这小韩将军的人毫发无损地给送回来...”
沐颜歌惊了惊,这人,够狠!
“公子,这...”
“还不快去,小韩将军在马车里出了意外,谁也承担不起...”
那人轻飘飘的声音还未落地,韩信已“嗖”地一声坐了起来,破车而出。
“我说这种丧尽天良之事萧何怎么做得不费吹灰之力,原来还有你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在背后帮衬着啊!”韩信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扬手恨声道。
这家伙就是沉不住气,居然被人三言两语就激下了车,沐颜歌真为这韩信的智商堪忧。初次见面那会觉得这家伙还挺聪明,怎么越往后就越犯浑呢?
“这话貌似不太好听哪,再怎么说小韩将军也算是成年人了,这往后,效仿三岁小孩之事不可多做,人身攻击之言要忍住少说...”那人轻轻一笑,似柔曼轻风拂过一池碧波。
“那类似二位迷晕绑架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算是成年人应有之举么?”沐颜歌掀帘而下,这种两只大尾巴狼合伙欺负小白兔的场面让她再也坐不住了,如今她与韩信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她不能坐视不理。
可眼前之人,着实让沐颜歌呆怔失神了好一会儿。
面如雪玉,青丝胜墨,眉目如画,像是玉宇琼楼上灼灼其华的一撷清辉明月;又宛若峰峦青隐里孑然而立的一株玉树修竹。
帅哥她见多了,可这般玉色惊鸿的美人,她还真只是在古玩游戏中瞧过。
“咳...”萧何又不合时宜地轻咳了几声,似乎在提醒着沐颜歌更不合时宜地举动。
沐颜歌这才意识到自己堂而皇之的失态,颇为尴尬地移开了眼眸。
“你跑下来做甚么?”韩信望着忽然而下的沐颜歌,原本紧绷的神色终是有所缓和。
“下来帮你呗,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沐颜歌小声嘀咕道,心里却是恼意丛生。
本来这主动权还紧紧握在她手中的,被美人这么一晃眼,竟生生由理直气壮沦为底气全无。
更可恨的是,那人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流连,迟迟未见收回。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嘲笑她花痴么?
“这位姑娘是在五十步笑百步么?”张良眉目端凝,眸眼里恢复了一片如水清幽。看样子,她确实不记得自己了...
“什么五十步笑百步的,你这话甚么意思?”
沐颜歌皱了皱眉头,望向眼前清华如水的男子,晨风吹动了他的衣袂玉带,旷澹飘逸中,一派雅致雍容。而那透亮得似碧汪翡翠的眸子还是让她捕捉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不明意味,这让她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蹄声沓至,一绛色军服的士兵自马背上飞身而下,朝萧何抱拳一揖,“萧大人,汉王令卑职前来迎接诸位入营,并且让我我知会大人一声,归营后速携韩信去主帐议事!”
萧何静静看了韩信一眼,却是迟迟未见开口。
“萧大人?”那士兵见气氛迥异,亦是有些不知所措。
“韩信...”一道如莺娇啼自身后不远处传来,沐颜歌微侧身,便见一个红影疾驰而来。走近了才看清马上坐着的是位明艳动人的少女。她一身红衣,身姿飒爽,眉宇间神情有几分倨傲。兴许是一路急行,只见她带着些许薄汗的面庞上透着若隐若现的红绯,如温玉般滑光若腻,几缕碎发自脑后散落下来,带出几份飘逸灵动,光艳逼人。
韩信眉头一皱,俊颜上闪过一抹不悦,这头顶的乌云未散,又飘来一朵...真是让他的头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