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突然觉得当前的一切若是有人设计好的,那么不管她有多不情愿,眼前这条密道也是非踏上不可了。
淼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努力压下心里的烦躁感,将石室中的火光尽数聚拢在身边,临走前还不忘从荷包里抓了几枚通宝,用力将其投掷到了密道深处,直到远远地听见通宝滚落在地的声音,这才沿着密道的石阶慢慢往深处走去。
密道窄而狭小,淼的身材并不高大,却也需得弓着身子往前走,才不至于碰到头。
她一只手引着火光照亮前路,另一只手则提着裙子以防把自己绊倒,同时还要注意脚下的路,如此一来,前进的颇为辛苦。
尤其密道中空气流通不畅,还有一些石壁上落下的灰尘,这些都把她折腾的够呛。
幸好,密道并不算长,就在淼觉得自己呼吸越来越不顺畅的时候,前方豁然开朗,露出一片细碎的光亮,伴着点点星火,划破了周围厚重的黑暗。
她蓦地停住脚步,站在密道的出口不再往前。
她的脚下是一条曲折的小路,玉石铺成,泛着淡淡的青光。小路很窄,只供两人并肩通行,放眼望去,小路的那一头消失在远处的虚空之中,不知通往何处。
而在这条狭长的石路周围,除了路旁的石灯外,什么也没有。
没有墙壁,没有梁顶,甚至没有供人落脚的地方,有的只是一片无尽无垠的虚空,四面八方看不到尽头。
对于外人来说,这是一个很神奇的空间,无边无际的黑暗,和黑暗中的点点繁星,让人恍如置身夜空之中,璀璨耀目,但淼知道,眼前的不是什么神奇异象,而是一种潜在的危险。
世人皆道阴阳家神秘莫测,门派驻地阴阳宫中更是杀机步步,很少有人能潜入窥探,即便顺利潜入,也是有去无回。
外人不明其中原因,淼却是知道不少。
阴阳家的人大多擅使幻术,尤其喜欢把幻术加诸于己身修炼的阴阳术之中,虚虚实实令人防不胜防。阴阳家建筑的构造也是如此,在基础的格局之上,被阴阳家历代掌教以幻术设下了层层屏障,又结合古老的机关术和蛊术,使原本变化莫测的道路变得更加复杂。
幻术,即便再怎么真实,也不过是障眼法,可是阴阳家的障眼法,却可以虚实转化,举手之间以咒术夺人性命。
这也是先秦之时,阴阳家为何会令诸多江湖人闻风丧胆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眼前的这个地方,所用手法与阴阳宫中的幻术布局差不多,只是比起星辰璀璨一眼便令人迷失其中的阴阳宫,这里的格局明显不够高明。
淼收回看向远处虚空的目光,沿着狭长的小路慢慢往前走。
她一边打量着周围星辰的变化,一边数着自己的步子。此时周围静悄悄的,玉石路上除了她的脚步声外,只余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水滴声,滴答滴答,仿佛敲打在人的心上。
路还很长,淼却没有再继续走下去。
她停在一处闪烁着微光的虚空之前,原本没有一丝波澜的双眸,随着周围星辰的变化,竟慢慢生出一缕奇异的幽光,仿佛在透过眼前的虚空看着什么。
周围的环境没有变化,映在她眼中的星辰却越来越少,片刻后,她突然动了,无视脚下的万丈深渊,没有一丝犹豫的离开了地面,稳稳的站在一片虚空之上,一步一步的朝着远处走去。
她走到一处气流明显与他处不同的地方时,她停了下来,右手前伸,一簇微弱的火星自指尖燃起,顷刻间变为燎原大火,迅速席卷了周围的一切。
灼热的火光将虚空撕开一道口子,远远看去,仿佛被人从外面割了一刀。
淼没有放过这道细微的裂缝,她双手一动,一道更为炽烈的火焰已从脚下冲天燃起,在半空化为一条火蛇的模样,以气吞山河之势朝着那道裂缝而去。
顷刻间,为黑暗笼罩的虚空尽数破碎,火蛇冲破了幻境的边缘,带着一股燎烈之气在空中盘旋,片刻之后才逐渐散去。
淼以袖掩鼻,挡住了周围浑浊的空气,又颇为嫌弃的拍了拍袖子上的土,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被泡在灰尘里一样。
幻境未解除时,周边美轮美奂,空间亦十分宽敞,可幻境解除后,原本被术法幻化的实物自然都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却不是什么精致的地方,而是一处颇有些古旧的石牢。
石牢并不大,只有一条窄窄的过道,过道两侧便是对称分布的囚室。
周围光线很暗,囚室门前悬挂着小巧的长明灯,囚室里空无一人,墙角处蛛网密布,看样子应该很久没有人迹了。
淼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方向,她身后有一个大洞,正是刚才被她强行破开的出路。从洞口往里看去,还能看到洞里的一丝光亮和几点星辰,可再往里看去,便只剩下一片漆黑。
她有点意外,本以为刚才的地方不过是普通的幻境,却没有想到幻术解开后,原本的幻境不仅没有恢复原状,反而形成了一个独立的空间。
这已经不仅仅是简单的幻术可以做到的了……
淼兀自出神之际,一道极细的寒光自黑暗中刺来,几乎只是瞬息之间,几步开外的地方突然气场大变。
淼心有所感,抬手撑起一道水屏,将朝着自己袭来的几道剑气尽数挡下,随即双手结印,身前化出一道淡蓝色的八卦水图,两只阴阳鱼借力跃出,分水而行,化为锋利的水刃朝着前方而去,正是阴阳家“九水风起”中的一式,三水大方,可守可攻,一招道尽水至柔则无常性之理。
淼如今身处险地,步步为营,乍然之下受到偷袭,出手之时自然下了重手,虽不强求一击必杀,可也务必要让对方再无反扑之力。
只听水刃与兵器相交的碰撞声响起,伴着一道明显属于男子的闷哼,淼毫不犹豫一掌打去,却发现脚下突然变得迟缓,行动也不如之前利落。
在她顿住的一刹那间,对面的人已经一剑刺了过来,与之前带给人的压迫感不同,这一剑的气势明显弱了很多。
淼及时反应过来,内劲外放护住周身,堪堪挡下了这凌厉的一剑,在触碰到锋利冰凉的剑刃后,她一掌打回去,与对面那人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一击不成,就在淼考虑要不要再补上一掌时,对面那人突然停下了动作,本来针锋相对的气场也有减弱的迹象。
“……是不是阿淼?”
这个声音响起来的一刹那,淼的大脑已经凭着对方的声音飞速判断出来人的身份。
她心中惊讶,手上的动作不免顿住,却因不敢确定,并没有走上前去,只试探的唤道:“小白?”
听见她的声音,对面那人紧绷的身体一松,声音里带着庆幸,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还真是你……”
在淼的注目下,一个人影渐渐从黑暗中现出身形,正是一身道袍的刘慕白。
他精神还不错,雪白的道袍上虽沾了不少血迹和灰尘,脸色却还算红润,只除了形容颇有些狼狈,看上去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