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扶九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推开窗,咦了一声:“下雪了。”
听到翻箱倒柜的声响,又转头四处看看。
他朝着声音那方向说话:“你在干什么?”绕到江解引旁边,发现江解引在整理自己带来的书册。
“诶,多没意思。”
扶九看了直皱眉,那么多书,满篇全是之乎者也,让人一想就觉得头疼,要把书都塞给自己,自己肯定碰都懒得碰,跟别说整理了。
扶九推开门,挺胸迈出去一步,觉得今天心情大好。还未站稳,被一鼓寒风推回屋里。他冷得直打颤,心里嘀咕反正大过年无事可做,倒不如回暖和的被窝里睡大觉。扶九脚下生风,跑到床前两手抓起被子,脖子一缩钻了回去。
这个时候,扶九听见外面有叩门声,就看着江解引起身去开门:“又有谁来了?”
江解引拉开门,看见一个带着斗笠,里外裹的严严实实的人。那人看到江解引:“我来了,看梅花去!还记得吗?”
江解引还没应声,就听见里屋有个人声:“哎哟这么大个冷天儿去干嘛?看梅花?冷死喽。”
老丘不需要张罗就自顾自踱进门,除了斗笠,往里头望了望:“这是谁在说话?”转头看着江解引:“你这里还有人?”
“是江老爷的小厮在说话。”扶九躺在床上应了一句。
“哦?你这里还有小厮?”
江解引是习惯扶九没事就要抽一抽,没有理会,看向老丘:“嗯。张知县的意思。”
老丘颇为惊讶,却又豁然一笑:“怎么有这样的好事?我却没碰上,不过一个人倒也自在,用不着帮手。不说这个了,你这有酒没?可冷死我了。”
“哎你这老头,是不是从哪听说了我们这里有酒才跑来的?我们老爷,前不久在给酒铺当账房,店主就送了他一小坛酒呢!”扶九从被窝里钻出来,提踏着鞋,瞅了瞅老丘,说:“我去给您热酒。”说完摸了一个酒坛往厨房走。
江解引看扶九抢了热酒的活,只好拉凳子坐下:“外面雪小了很多。此时的确是赏梅的好时机,只是天气太冷。”
老丘搓着手哈气:“可不是。但是要看美景这点苦算什么。”然后打量了江解引一眼:“待会你出门可要多穿点,走到半路可不让你退回来。”
江解引经他一说,才想来自己还穿着件略薄的长衫,忙去换了。扶九一壶酒上盖着三口碗小碎步颠颠过来,嚷着酒来喽,搁在桌子上。
“有劳。这位小兄弟也同我们一起去吧?”
扶九忙摇摇手,连喊不要不要。说着倒上三碗酒,毫不客气,端起来一碗就喝了。
老丘笑了笑,递给江解引一碗,自己也端起来仰头喝了。啪的一声把碗干脆的放在桌上,说:“走吧。”
江解引和老丘一前一后走出茅屋,风没刚才那么凛冽,显得不那么冷了。
老丘侧头:“你应该还没去过那座山吧,等下跟着我。”
江解引尾随着老丘,脚踩在雪上有嘎吱嘎吱的声音。
天色暗白,草木稀枯。
“快到了,看见没有?”老丘往前面一个方向一指。江解引远远看见一丛丛密密麻麻艳红的梅花。忍不住心神也轻快了起来。
走到近前,老丘停下,随手折了一枝,捏在手上赏玩:“真是香中有别韵,清极不知寒。”
江解引沉默地站着,看着四处的红梅有些出神。
老丘回转过身,看了江解引一会儿,忽然开口:“小友近来是不是有烦心事。”
江解引一动,显然是对老丘突然发问有些意料之外,摇头:“并没有。”
老丘豁达笑笑,沉默一会儿,转回去继续弄梅,似是不经意:“初次见小友时,就觉得你像是有事郁结在心。”
“我那天是这样的?”
江解引略为惊讶,心想那时初到这里,即使自己没有察觉,但是一直以来愁苦着脸,旁观的人定然会觉得此人真是格格不入,无趣的很。
老丘哈哈一笑:“是啊,当时我心里就琢磨,这个人垂着脑袋,耷着眉眼,一派衰相。一定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傻站着不搭理人也没人搭理,我就想走过去说几句话。”
江解引心里腾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定了定,谢道:“若是先生今天不说,我都还没察觉,以后心境也就怕一直这样了。”
老丘笑着摆摆手:“我较你年长,理应给你一些指引,只是我自己都还没活明白,怕误人子弟。但只需知道一点,活在当下,何苦为从前的事为难自己呢?”
江解引觉得胸中被激起一口气,一下子推到了嗓子眼:“若那些事情都是飞来横祸。若是加诸于己身的流言蜚语皆是污蔑诽谤,又怎么能从容自处?”
老丘愣了愣,略一沉吟:“那就自证清白。”
江解引又垂下了头。自证清白,他又怎么不知道?
老丘看他已经没有意兴观什么花了,早早地提议回去。
路上老丘想起还有件事本来想同他讲,只是今天看江解引已经听不进什么了,想着还是年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