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解引一愣,遂而不语。
老丘看到这个反应,便知江解引多半是认识沈微云。难道,沈家小子和这后生有过节不成?老丘不好做强人所难之事,便不打算追问。
江解引却缓缓开口:
“沈微云沈侍中现今从属吏部,入仕已有三载。先生的高徒,兰芝玉树,才情绮焕,是我朝之福。”
“不敢当,”老丘笑着摆摆手:“我没教过他什么,可担不上这虚名,只是高兴没埋没了这块良木。”
“想当初他们沈家对这个小孙子娇纵可是出了名的,”说着给江解引添了水:“沈家小子是他祖母照看的,宝贝得紧。他父亲在朝为官,对他管束甚少,城中那时纨绔子弟的坏习气盛行,我怕他要是被惯到大,会错了早学的时机还养得一身坏习气。”
江解引忍不住地想,无法将老丘口中娇纵的沈微云和此时的沈微云对上号。或许是老丘离开的太早缘故,二十年能改变的事情太多了。
老丘动手收拾起了笔墨:“最近天冷,风沙也大,我坐在这时间也少了,不等天黑了,把这些收进去。你在此处吃茶,我去去就来。”
江解引也跟着站起来:“不打扰先生了,晚辈上山是想砍些柴拿去生火的,现在休息得也差不多了,我帮先生把东西收进去,就继续上山。”
老丘转头看着江解引,豁达应允:“好啊,我就住在这旁边的庙里,跟我走一趟也好。你刚到此处不久,起居饮食上也多有不习惯,若是碰见什么难处,也可来找我。”
过了一两个时辰。柴火砍的差不多之后,江解引将其捆扎好,背在背上,原路下山。却发现原来山脚下放置的板车已经不见了。
这边茅屋外,扶九支着腿坐在门槛边,手里攥着一把带壳的花生。右手娴熟把花生壳捏碎,手掌搓动几下,壳簌簌的往地上掉,再放到嘴边一吹,一把投入口中。嘴里嚼的时候两眼珠子还不安分,有时看看从旁边走过的路人,有时找找鸟在哪棵树上叫。
听到围栏门外有声音,扶九支着脖子往外瞧,正巧看到推门进来的江解引。
“哟,我们东家回来了。”
江解引径直往屋里走,也不理睬他。
扶九人不动弹,耳朵早就飞进屋子里。听着江解引翻动柜子的声音。
稍微一会,江解引走出来,手里拿着什么。
谁能逃过扶九的尖眼,他伸出一条腿拦了一下。
“哎你等等,”扶九拍拍手,然后站起来:“你拿钱出门干什么?”
“今天借的别人家的板车,丢了。拿钱自然是去赔给人家。”
“不是,”扶九挠头:“你是傻子吗?上回我就想说,你板车放在山脚下,人跑到山上去,人家不偷你的偷谁的,看看,这次丢了吧。”
江解引不想和在家吃花生的马后炮多说,抬腿要往外面走。
“你给我站住!”扶九急了:“我可没答应,在你这个破屋子里,整天清汤寡水的,一天三顿饭连块肉都没有!你把钱还给别人,我他妈吃什么?两个人窝一块儿啃馒头啊?”
江解引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阵仗。虽说从前自己府上也有过家丁仆从,但像扶九这样大摇大摆,如我是你大爷的态度的仆从他真是没碰到过。
见没回应,扶九着火了:“姓江的,又闷葫芦了?也对,反正你见我也烦我见你也烦。倒不如你去和知县说,我要回张府!”
江解引开口:“好,明天我去张府。”
扶九见他爽快答应了,心里竟没那么高兴,张府虽然有鱼有肉,却没有这里自在,他想偷懒江解引也不会苛责他。见江解引出去了,他蹲在地上,打量着到底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