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菁跪在御书房中心思起伏。
跟女帝提出要娶安儿这话,她可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特意挑的这个时间点。因为司徒菁知道,司徒燕的事情对女帝心里的冲击很大,毕竟让谁冷不丁得接受养了多年的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都不是简单的事情,更何况是权威不容挑衅的帝王了。
要是平时司徒菁提出来,要娶一个奴儿做王夫的话,女帝肯定是打她一顿的心都有,哪里会妥协,可是如今嘛,跟被男人背叛,给别人养了这么都年孩子比起来,身份什么的,在女帝心里定是没有那么重了。而且暴怒过后,女帝心里肯定是深深的无力,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话,被接受的可能最大。她刚才的那番话,又是处处扎在女帝的痛脚上,女帝现在心里只怕对自己对司徒蕊,慈爱都更胜从前,自己摆出非要不可,以死威胁的姿态,女帝最后肯定会妥协。
想起女帝刚才威胁赐死安儿的话,司徒菁,眼神一暗。
重生以来,她把安儿看得比性命都重要,没有万全的准备,她哪里会把安儿暴露在女帝跟前,此时雷的那一队人,正在府里寸步不离得守着安儿,真要有个什么,也能保得住他。当然这只是万全之策,以司徒菁对女帝的了解来看,女帝是不会忍心毁去她心爱之人的。
想到这些,司徒菁深深出了口气,直了直身子,跪得更端正了些,前世她没少见在婚事上和父母意见相左的男女,可后来,哪个不是父母妥协了呢,以女帝对自己的宠爱,最后胜利的必定是自己。
看外头的天色,安儿应该睡了吧,今晚就他一个人,也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睡好,想到安儿,司徒菁的神色柔和了下来,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女帝出了御书房,满心烦乱得回了后宫,这几日她都歇在新晋的柳侍君的如月宫中,今天还是顺腿去了如月宫,柳侍君得了信儿,已经迎了出来。
“陛下,今天怎么如此晚?月儿都等了陛下一晚上了呢。”柳月儿,冲着女帝服了服,撒娇道
他穿着一套嫩绿色的宫装,为了保暖还特意围上了女帝昨日刚赏赐的毛皮披肩,披肩是纯白色的,陈得他肤色更加白皙了几分,小脸因为吹了冷风的缘故,此时还泛着淡淡的红色,看着真真如水葱一般。
若是在平时,见了他这副小男儿的姿态,女帝少不得要调笑一番,甚至进得宫去就会把他压在床上,好好摆弄一番,不过今天女帝被司徒菁惹得,正是一股邪火发布出来,见了柳月儿这般,只觉他不够稳重,厉声喝道,
“朕什么时候来,也是你该问的,小小年纪,莫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柳月儿本以为女帝会跟之前一样,上前拉他,再拥着他进去,不想却劈头盖脸得了这么一句,不禁愣了一下。
他是小家出身,以前又不过是个宫侍,底气本就不足,突然得了女帝这么严厉的一句,怕得不行,想起这几日女帝对他的宠爱,心中又升起了几分委屈,只片刻功夫,漂亮的大眼睛里就蓄满了泪水,似乎随时会掉下来一样。女帝见他这般作态,更觉得他上不得台面,心里越发的不喜,门都没进,就又上了布撵。
等銮驾走远了,柳月儿这才反应过来,哭着跑回了如月宫。
司徒皇朝的皇宫分为前殿和后宫,前殿是女帝和百官议事的所在,以勤政殿为首,各侧殿依次向外排列。后宫是女帝和他的男人们,以及子女的居所,以女帝的寝宫昭阳宫为中心,其他各宫环绕昭阳宫而建。
女帝出了如月宫,把后宫众人,在心里过了一遍,只觉得没有什么解语花,能让她一解烦闷,最后干脆命令宫侍抬了銮驾,往自己的昭阳宫去了。
女帝乘坐的布撵宽敞的很,冬日里用厚厚的棉布围得密不透风,里面还放着几个精致的手炉,人在里面面丝毫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因为柳月儿是新进的侍君,他所在的如月宫,是后宫的最外侧,离后宫的正中昭阳宫很有几分路程,走了半晌也未到,女帝不耐得掀起了布撵的帘子,想透口气,不想却被扑面而来的凉气冻得瑟缩了一下。
天已经黑透了,天空飘起了雪花,雪下得并不大,雪花被北风一吹,斜着飘落开去,落在地上,化得不见了踪影。
看着飘散的雪花,想起还跪在御书房地上的司徒菁,女帝叹了口气,冲着布撵外随行的宫侍吩咐道
“找几个机灵的去御书房门口守着,多送几个炭盆,随时冷了随时换,齐王今晚在御书房过夜了,可仔细冻了她,还有,让人多拿几个厚实的羊毛垫子给齐王送去,传朕的口谕,让齐王跪可以,但是务必把垫子垫在腿下头,让那些人务必看着她垫上。”
“奴,遵旨。”
看着宫侍应了,急急得往御书房方向去了,女帝合上帘子,心里略宽了些。
等女帝回到昭阳宫的时候,御书房里的司徒菁已经把厚厚的垫子垫到了腿下。
这一夜,司徒菁跪了一夜。
女帝也是彻夜未眠。
女帝先是回想着司徒菁小的时候骄傲可爱的小模样,感叹着她如今长大后的温润俊美,又想着司徒菁今夜说的那些话,还有说那些话时那坚定夹杂着恳求的眼神。还有自己当年和宁雅和尹音的纠葛,对司徒燕那个孽种的宠爱,对司徒蕊的愧疚,接着又回想起先齐王夫的早逝,脑补了司徒菁小时候的各种可怜。
这些画面和念头在女帝脑海里来回反复着,一夜不停歇。
快天亮时,女帝起身看了看窗外,雪下了一整夜,已经有末过脚踝那么高了。揉着因为彻夜未眠,昏沉涨疼的脑袋,女帝叹了口气,叫了宫侍进来伺候,早膳都没用,就起驾直奔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女帝阻止了宫侍的通传,径直走了进去,御书房里因为一晚上都炭盆不断,很是温暖,跟外面的严寒好似不是一个季节。司徒菁还跪在昨晚的那个位置上,看着竟是一夜未动,女帝心中一疼,快步走了过去。
见女帝进来,司徒菁膝行着上前几步,但是因为结结实实得跪了整晚,此时腿上,脚上早没了知觉,突然这么一动,被脚下的垫子绊了一下,竟直直得向前扑去,女帝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
借着女帝的手,司徒菁稳住了身体,抬起头,轻轻唤了声,“姨母”
这一声姨母,透着无尽的依赖和委屈,直接击中了女帝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只叫女帝心中最后的一丝犹豫也没了,伸手抚着司徒菁的头顶,开了口,
“菁儿,起吧,姨母应了。”
司徒菁听了这话,眼里先是闪过惊喜,再闪过不确定,然后好像终于明白了过来,抱着女帝的腿,把头埋进了司徒天的怀里。
逼迫帝王就范,听起来好似天方夜谭,但是司徒菁却得来的如此容易。心知这让步全是因为姨母对自己满满的宠爱,司徒菁再也忍不住,在女帝怀里大哭起来。
司徒菁从小就是讨喜的性子,如此大哭,还是第一次,惊得司徒天顿时慌了神,赶紧俯下身,搂了她,不住安抚。
见司徒菁哭得稀里哗啦,女帝心里哪里还有什么不满,只不住得后悔,孩子想要什么给她就是,恨自己竟然为了一个男子把孩子逼成了这个样子,真真是不该。拍着她的背口里不住得保证着,想娶谁都依了司徒菁,司徒菁却好似那走丢了,又回到亲人怀抱的小孩儿一样,只是哭个不停。
等司徒菁收声,已经过了多时,看着女帝身上被自己揉得皱皱巴巴,还湿湿的,有着不明液体的龙袍,活了三辈子,不知道该算作几岁的司徒菁脸一红,
“姨母。”
听着这声姨母已经恢复了司徒菁那特有的,依赖中带着撒娇语气,女帝心思一宽,扶了她起身,
“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多大的人了,还哭成这个样子,就为了要个夫郎跪了一晚上,也不怕丢人。”
“姨母饶了菁儿这次吧,菁儿以后再也不敢了。”司徒菁终于达成所愿,顺着女帝的搀扶站起身来,却因为跪得太久,晃了几晃才堪堪站住,又让女帝好一阵心疼,嘴里还在数落着她,却亲手替她揉起腿来。
看着满眼慈爱的女帝,司徒菁心里感动,又是好一顿撒娇卖乖,直哄得女帝又眉开眼笑了。